第27章 宫墙内的金哨

翌日清晨，束璟在驿馆官员和庆荣的帮助下，完成了繁琐的礼仪：沐浴、梳洗、熏香、更衣。从未体验过这般隆重的装束，他不禁有些局促。这一身银灰色礼服十分考究，袖口环绕着一整圈五彩花朵刺绣，繁复得令人叹为观止。他在宫车内盯着自己衣袖，不知何故竟看得有些恍惚。

手里抓着一枚小巧的金哨，他将它紧紧攥着，直到掌心微微湿润。束璟犹豫了一下，摊开手，一根暗红色的系带从指缝间垂下，在晨光中轻轻晃动。他微微叹气，将哨子重新放回荷包，手指轻轻拂过荷包上樱花刺绣的纹理，最终把它小心地藏进袖口。此刻，眼中竟带着些许难言的情感。他从未想过，在这重重宫墙之内，竟只有这枚小哨能给予自己些许慰藉。

宫车在青石铺成的道路上缓缓前行，辗转穿过一道道沉重威严的宫门。每一扇门的开启与闭合都伴随着层层森严的盘查，束璟听着车外侍卫跑接的脚步声，只觉周身疲乏。记不清究竟穿过了多少禁门，当目的地终于抵达时，宫车渐渐停下。束璟整理了一下衣襟，下车抬眼，便看见阿茹一行人正站在御药处门口等待。

他招呼庆荣随行，一前一后地走上前去，礼数恭敬。庆荣从怀里掏出举荐信，一丝不苟地递交给阿茹。后者笑意盈盈地接过，瞟了一眼信上的内容后，随即让手下人收起。阿茹一边引路，一边寒暄：“公子一路可还安好？”她边说边环视束璟二人的衣着打扮，发现他们身上毫无贵气张扬，甚至显得几分朴实敦厚，这让她心中暗生欢喜。束璟的谈吐举止不俗，面容柔和恬淡，仿佛冬夜里的星月，既沉静又温润。更重要的是，他丝毫不带那些人令人不快的刻意招摇，这让阿茹对君上的眼光暗暗佩服。“公子勿忧，此番入朝，阿茹必定会竭尽所能，助您顺遂。不过你这举止模样，倒让我多看了两眼，不愧是君上精挑细选的人啊！”

言语间，她将束璟引到御药处，并招来副使巢斐。“这位便是巢大人，自今日起，他便是您的师父，有什么医术上的疑难尽可请教。”

束璟与巢斐相互行了礼，发现巢斐慈眉善目、言辞可亲，竟让他紧绷的心稍微放松了些。庆荣为巢斐献上一份见面礼，本不善奢华的巢斐见此颇为诧异。他结合束璟的身世，最初不敢接礼，后见阿茹暗示，这才战战兢兢地收下，脸上满是诚惶诚恐之色。

待交代完事务，阿茹拉着束璟来到一处角落，似乎有话要说。“公子身份独特，既为侯爷所托，入朝必得优待。原本新人居所简陋，陈旧不堪，奴婢便特地收拾了辛大人之前住的房间，朝阳带院，既宽敞又雅致，想请公子住下，您看如何？”她顿了顿，补充说道，“这是君上的意思。”

面对这般善意的安排，束璟看着阿茹笑意盈盈的面容，深思片刻，仍是轻轻摇头，婉拒了好意。“茹姑姑，我来此是为学本事，就该有个学本事的样子。若八方闻知我的出身，因而对我照顾有加，这虽是好意，却未必于我有益。烦请姑姑一视同仁，如此我才能安心。”

阿茹一怔，随即露出一抹欣慰的笑容。她亲自将束璟安排至新人居所，在那狭窄陈旧的房里看他收拾妥帖后，才满意地离开复命。

午后，巢斐领束璟去御园西角散步。这处御园平日鲜有人至，环境平静而幽雅。春光明媚，园中池水波光粼粼，金光跳跃，叫人不由心神一荡。束璟一路缓缓随行，听着巢斐的讲解，不断打量周围景致。园中建筑虽不比大殿气派，但却精巧别致，甚至檐下雕花也细致入微，堪称匠心独具。

花径小路蜿蜒曲折，流水叮咚作响，彩蝶穿花，枝头轻颤，虫鸣鸟语此起彼伏。束璟看着这难得的宫中桃源，仿佛一脚踏入了别样的天地。

巢斐小心避让路边花草露水，边走边讲解：“御园是君上闲来休憩之地，每逢重要节气或祭典，还会宴请诸位贵臣与诸侯。在此地处事，莫要大意。”他的声音温和平缓，每说几句便回头看束璟，似是害怕他跟不上来。

园中花香氤氲，束璟鼻间满是萦绕的芬芳，他素来习惯无声凝视，此刻才真正觉得身体与心神能放松下来。环顾四周，大大小小的花木、松柏、香樟，各自分布在不同的区域，沐浴春阳，滋养生长。这一切都让束璟微微动容，仿佛先前所有的紧张与压力都在这片桃源中渐渐融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