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樱落深宫前

风起时，樱花翻飞如雪，枝头落英簌簌作响。束璟的目光追随着几片花瓣的身影，看它们在空中短暂地曼舞，最终无力地栖落于泥泞之中，与深褐的稀泥融成一体。这一幕，莫名有些苍凉，他的心绪似也随着那片片飘零的花瓣一同沉坠。

五日后，束璟随海丰寺贺礼车队正式启程。临行前，束元少不得与儿子和庆荣交派了几番严令。束璟始终一言不发，只是点头称是，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波动。倒是庆荣，一听到进入皇宫的消息，激动得两眼放光，甚至一路手舞足蹈，像个孩子般乐此不疲。

“故乡每年樱花盛开，飞舞凋零时犹如漫天雪落，那是无论走到天涯海角都还魂牵梦绕的画卷，因为它，故乡才有了让人魂系的理由。”临别时，束元忍不住喃喃道，看着儿子渐行渐远，他心中的一团情绪也越来越难以按捺。

车队出发时，正值街旁集市最繁忙之际，春日暖风吹动樱花漫天，那种如梦如幻的美景让人心醉。孩童在路边嬉戏，手舞足蹈地唱着歌谣，那一串清脆的声音伴着花香随风飘散，狠狠地撞进了束元的胸膛。站在大门边目送车队离去的身影，束元的眼眶隐约有些湿润，他悄然抹了抹眼角，随后转身步入院门，在身后厚重的木门砰然合上那一刻，心底猛地一空。

他明白，这趟路程，已是他最终一搏的押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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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时分，贺礼车队终于抵达都城边缘的驿馆，距离普天之尊所在的皇宫不过数里之遥。

因为庆荣与驿馆的官员颇为熟稔，特地为束璟安排了一间宽敞舒适的居所。忙碌了一整天，安顿妥帖海丰寺澄慧法师一行人后，他这才一溜小跑地蹦回到束璟身边。

甫一进门，就见束璟呆坐在榻上，望着托盘里的茶具发愣，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庆荣愣了片刻，随即试探性地开口：“法师那边，已经都安排好了。”

束璟从失神中回过神，见庆荣气喘吁吁地站在一旁，微微点头：“都妥了吗？”

庆荣灌了几口水，擦擦嘴笑着回道：“安顿好了！明天宫里的人会来接引，澄慧法师他们会从静心门入宫。”

“嗯。”束璟轻轻应了声，视线转回茶壶，神情看不出什么起伏。

看他这般模样，庆荣忍不住笑了起来，凑近道：“公子还是早些歇了吧，明天一早得沐浴更衣，姑妈茹大人可早就盼着要来接我们喽！”说着，他手脚麻利地为束璟解去外袍，细心掸干净衣襟上的浮尘，还不忘加上几句调侃：“不得不说，侯爷也是真有面子，茹姑姑在宫中那样的身份，竟能劳她亲自驱车来的！”

话毕，庆荣从胸前摸索了一阵，掏出一封信递到束璟面前。

束璟微微一怔，略带疑惑问：“这是什么？”

庆荣扬眉一笑，带着几分得意道：“这可是比性命还重要的东西——侯爷临行前亲书的举荐信！他说一旦抵达都城，得立刻将这封信交予茹姑姑。有了她的看护，公子啊，就不用担心在宫中出任何岔子了！”话音未落，他还顽皮地将信封在束璟面前晃了晃。

束璟没多言，淡淡笑了笑，转身走向窗边。窗外的小花园里，兰花与山茶交相呼应，在暮色中摇曳生姿，显得格外芬芳可人。他不禁伸手轻抚一株兰花娇嫩的花瓣，指尖触碰到微凉的花叶，那冰冷的感觉让他不自觉地一阵怅然。

“听说，君上最喜爱兰花。”庆荣不知什么时候站到他身后，随意地说道，“所以整座皇城中，处处种满了兰草。”

他拖长了语调，边嚼着瓜子边兴致勃勃地继续：“每年君上寿辰，各路官员争相进献稀有的兰花。听闻皇宫里的兰花早已堆放不下，都只能送往仓库发霉腐烂……竟也有人如此狼狈求恩宠。”

束璟静静听完，眼底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冷色。他看着窗边那株兰花，淡淡开口：“如此美丽的花，却像被囚禁一般，失去了以自然形态盛放的自由，只能被人为妆点成这般模样。”

明明生来是自由的生命，却因爱或贪欲被硬生生囚入泥沼，最后一切不过是徒增腐朽罢了。

“公子，您在想些什么？”庆荣小心翼翼地问，语气中带着几分试探。

束璟转过身，盯着庆荣，声音低沉：“听闻闵户城是人间地狱，有人稍不谨慎便遭杀身之祸。庆荣，你不恐惧吗？”

庆荣怔了片刻，随即捧腹大笑：“公子，何人说闵户城是地狱？简直胡说八道！”他哈哈直笑，眼中却满是戏谑，“闵户城那般繁华之地，佳肴美景多如繁星，我才没功夫害怕，开心还来不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