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父亲的棋局

“提你娘亲？你还敢提她！”束元的手猛然指向束璟，因怒火中烧，手指在微微颤抖中失了几分力气。声音沉沉压下，带着一种锥心刺骨的寒意，“若不是看在她早逝的份上，为父早该在你成人礼那天，将你送入朝堂，成全你这不堪的性情！”

束璟眼中的怒焰几欲破表，他紧咬牙关，死死盯住父亲，厉声反驳：“母亲若还在世，她绝不会眼睁睁看着您如此对待阿玄――自己的亲生儿子！阿玄为您，为这个家牺牲了自己的整个人生，换来的却是什么？如今他没有了利用价值，您是不是打算对我再下毒手，把我也推进那深不见底的沼泽里？！父亲啊，您究竟有没有一丝一毫的愧疚？”

“住口！”束元暴喝一声，下一刹，手掌如雷霆掠过，狠狠扇在束璟脸上。他没有防备，踉跄后退，几步险些摔倒。火辣辣的疼痛顿时沿着面颊蔓延开去，但束璟却咬紧牙关，倔强地不肯低头。

束元喘着粗气，目光如燃烧着的青铜，血丝遍布眼眶。胸口剧烈起伏，赤红的气息像是一团火焰在胸腔里翻滚。他指着束璟，手颤抖得愈发厉害，终是狼狈地咳嗽起来。

“父亲！”束璟见状，怒火骤收，只剩心尖上的紧张与忐忑。他下意识上前扶住父亲，却被狠狠推开。束璟僵在原地，只能目送束元一步步踱向廊下的小木桌，端起茶碗痛饮一口。

过了许久，束元终于平息了胸口的燥热。他用手揉了揉自己的胸膛，面色仍旧阴沉，满是愤懑和疲惫。他缓缓开口，那低沉沙哑的嗓音透着一种无力和不甘：“江儿，你可知，为父当年为何答应你娘亲的请求，将你从朝堂争斗中剥离？‘此子率性纯真，不适合官场，还望老爷开恩，让他自由生长，不损本性天赋。’这是你娘临终前对我的遗言。她将所有的思虑和慈爱都留给了你，希望你能躲开风雨。”

束璟低头不语，胸中阵阵酸楚。束元稍稍顿了顿，语气却变得愈发沉重：“可是如今，阿玄已经为这个家付出得够多了。你长嫂离世后，你兄长也鲜少露面，朝堂局势翻云覆雨，稍有差池，祸患便灌顶而来。为父已经撑不住这副担子――你娘若在，她会明白家族大义至上，也必定会支持我的决定。”

“父亲，儿子不能！”束璟急切地脱口而出。他眼中的慌乱一闪而过，脑海里突然浮现出海丰寺里那个人阴鸷冰冷的眼神，背脊猛然一阵寒颤。他如何都无法想象，自己去向那魔鬼屈膝低头。

束元显然察觉了束璟的忌惮，尝试换一种姿态来劝说。他指了指旁边的椅子：“坐下，听我慢慢说。”

束璟迟疑了一会儿，迈步过来坐下。束元缓缓整理情绪，随后低声道：“阿璟，我们束家毕竟是将门望族，在朝中无论文官武将，甚至连天子都得给几分颜面。你是二公子，不是那些低贱出身的奴仆教育出来的男宠，入宫是为了让人尊敬，而不是卖身媚骨――这一点，为父绝不会让家族失了颜面。”

听到这里，束璟紧锁的眉头稍稍松动了一些。

束元继续说道：“可眼下，御药处原督使失职，被君上革除，这一职位空缺多时。茹姑姑特意向君上举荐人选，她希望为父推荐一位得用之才。我仔细权衡之后，认为让你入御药处做事最为合适。那里事务简单纯粹，并且藏有不少好医书药典，正好让你学习增强本领，结交贤才。而且退一万步讲，若是将来束家失了权势，民间手艺也是你的保命之道。”

束璟听着，内心的抵触似乎悄然淡去。他目光落向父亲，眼底多了几分挣扎与思虑。

束元见儿子动摇，赶紧补充道：“此番，我已安排庆荣随你入宫。他机灵能干，会帮你分担诸多事端。你只需坚持一年，待父亲与阿玄重整旗鼓，就上书请旨，让你归乡。这之后，你仍可随心所欲，做你的闲云野鹤。你意下如何？”

束璟神色复杂，沉默片刻后缓缓问道：“真的，只有一年？”

“绝不多拖。”束元郑重承诺，目光坚定如铁。

“那儿子便插手此事，但求一件：不必当官，只当学徒便好。只要能真正学得本事，儿子无怨无悔。”束璟垂下头，语气中更多是屈服，却夹杂着一丝掩不住的无奈。

束元总算听到令自己安心的答复。他伸手拍了拍束璟的肩，松了一口气。束璟却默默转过身，视线投向廊外那一棵老樱树，树枝间的斑驳光影仿佛诉说着多舛的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