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密谋夜谈

入夜，闵户城外的驿馆内，灯火朦胧，静谧的氛围宛如深海一般沉沉压在心头。束元端坐在屋内，手握茶杯，将滚烫的热水续入杯中，香气袅袅，茶汤泛起丝丝凉意。他咬住唇轻吹汤面，喝下一口，心中的焦虑竟未能因此平息。门外的动静牵动了他的神经，他本能地转头望向房门，眼神里藏匿着急迫与期待。

他在等待一个重要的访客，一个能够改写局势的人。他的耳廓捕捉着每一声细微的风声，四下的寂静加剧了他内心的窒息感，那些纷乱的念头如潮水一般袭来，扰得他焦虑难安。束元便不断饮下热茶，企图压抑住那些混乱的情绪。

就在这时，一阵清脆的敲门声打破了无边的静默。侍从的声音从门外响起：“侯爷，客人到了。”

束元的手微微一抖，但强自镇定。他调整了一下姿势，面色严肃，语气平静：“请。”

伴随着门轴的吱呀声，长廊尽头的不速之客终于现身。一袭黑衣的身影慢步走入，身形略显纤瘦，连衣帽遮住了她的面容。侍从随即将房门轻轻合上，黑衣人这才动作从容地摘下连衣帽。灯下的光影投射在她隐约透亮的玉镯上，那一瞬间，静谧之中透着某种难以言喻的贵重气韵。

束元侧目打量来人，心念微转，随即站起身，微微点头，声音里放下些许身段：“茹姑姑，受累了。”

阿茹抬眸，一双眼目似清泉，浅浅一笑，盈着几分恬淡。她颔首回礼：“见过侯爷，倒是奴婢叨扰了。”

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了一息，束元似乎有些拘谨，指着旁侧的座位道：“姑姑，请坐。”

阿茹微笑答谢，不疾不徐地朝座位行去，袖口微微上扬，一段白玉镯子若隐若现般在灯光下闪烁。她敏锐地察觉到束元的眼神，随即指尖轻轻一揽衣袖，把玉镯遮掩，又恢复了自然的模样。落座之后，她不动声色地将自己调整到一个舒适的姿势，微微倾身，眼神却始终落在束元身上。

就在这细微的动作之间，束元用目光将她整个人端详了一遍。阿茹是那些年宫廷深渊里一路摸爬滚打出来的老手，她的一举一动无不透着干练与张扬――那种张扬并不显得刺眼，反倒带着一种老辣的从容，尤其是与她纤细的身影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而就在这一刹那间，束元想起了那个玉镯的真正意义。他心底微动，心里愤愤――那白玉镯可不是一般的饰物，而是罗国前年征贡的顶级贡品，献祭给天家之物，其价值自然不是常人能拥有的。至于天家赏赐的物品会如何流转至一介“奴婢”手中，这层意味，又在他心中掀起涟漪。

心中不屑的情绪翻涌不止。一个来自西疆的戍边豪门之主，一个一生戎马的世家之子，又怎会容得下这样一个靠着伺奉君主而翻身的后宫奴才？尤其，坊间传闻竟然将他这位朝廷重臣与阿茹这位后宫“老女人”并列相提，甚至戏谑为“前朝戍边侯，后宫茹姑姑”。这样的嘲讽，他沉忍了许多年。

内心的鄙夷尚存，但束元面上的微笑却难得地真切。他知道，眼下的局势复杂，君主深不可测，能够解困的，唯有眼前这位宫廷“老手”。此时此刻，即便满腔心火，他也不得不暂时放低姿态，带着求人的态度与她交谈。

束元看向阿茹，微微点头，目光里多了几分复杂。他开口道：“深夜劳烦姑姑赴会，想来，姑姑应该对束某此番的用意心知肚明。”

阿茹轻笑，端起茶碗，慢慢饮了一口，便显得格外从容。“侯爷亲自召奴婢前来，奴婢自然明白，此事绝非小事。大抵也只有君上的寿宴才能让侯爷如此上心吧。”

束元见她直接道破，心中的焦躁反而少了几分。这才婉然说道：“既然姑姑这般心明眼亮，那我也无需拐弯抹角了。束某今夜唤您前来，确是有重要之事，还要劳烦姑姑献上良策。”

阿茹听罢，莞尔一笑。她手轻轻一摆，将茶碗盖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当”。她抬眸看了束元一眼，眼神里透着些许俏皮，也有几分捉摸不透的意味。

“侯爷可真是难为奴婢了，”她轻声道，“奴婢纵然有千般手段，恐怕也难左右君上钦定的名单。若是私自将侯爷与大将军的名字加上去，奴婢只怕连自己的脑袋都保不住呢。”话音落下，她用笑容掩去一丝深藏的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