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千面寒锋

束玄修长的手指轻轻划过衣衫的边缘，仿佛在触碰一件极珍贵的艺术品。然而，当那最后一层薄纱被挑开的一瞬间，寒意从宓染心底升起，不单因为暴露的肌肤，更似乎是对未知的恐惧，而这份恐惧逐渐攀升，几乎吞噬了她的呼吸。就在束玄的手指再进一步时，楼下骤然响起嘈杂的惊呼——

“有刺客！！快护驾！！！”

这突如其来的喊声宛如一桶冰水泼到火焰之上，束玄手上一顿，浑身一震，旋即猛地从迷醉中清醒过来。他动作迅速，捡起散落在脚边的衣物，将宓染整个裹起，不待她反应，便抱住她疾步奔入内室。

“臣罪当诛！”束玄重重喘息，一滴滴汗水自他额上滑落，声音里多了几分急促。他顿时示意宓染躲藏，随后如飞鸟般急匆匆冲出门。不消几秒，宓染便听到楼下传来凌乱的脚步声与嗓音交杂，仿佛鲜血溅起的音符在空气中回荡，紧接着是一声刺耳惨叫将这混乱推至极点。

“什么人？”束玄跃身而下，脚尖轻点落在楼高的护栏上，俯视着那团禁卫军绞成的铁圈。柘虢作为禁卫队长，冷峻的面容都透着杀气，手中锋利直指地上那瘫倒的刺客，其剑刃寒光如水，几乎要射入束玄眼中。

柘虢看到束玄靠近，挥了挥手，让禁卫散开，以便束玄亲自检查。然而，当视线接触到地面时，束玄的瞳孔猛然一缩，甚至连握紧武器的手都没了力气。

“是你，阿璟？！”

那倒在地上的“刺客”竟是束璟！他脸上混杂着血迹与污垢，模样狼狈而凄凉。束玄胸口顿时揪紧，暗自庆幸及时赶到，否则弟弟恐怕早已命丧柘虢剑下。

“将军认得此人？！”柘虢冷冷地问，见束玄流露出复杂的神色，心头暗暗警觉，随即做手势示意属下调整阵形，对束玄造成了无形的包围。

“兄长……”地上的束璟突然虚弱地唤了一声，紧接着便是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他吐出的血成了那场景中最鲜红的标记。

“兄长？”柘虢眯起眼，声音里多了几分试探，目光往束璟和束玄之间来回巡视，神情愈加不善。

“这人……是大将军的家眷？”柘虢的手在剑柄上又压了几分力，似在逼迫束玄一个明确的答复。

束玄的脸已涨得通红，喉咙有如被灌满滚烫的沙粒，张嘴想解释却连一个完整的字都吐不出来。此刻，从阁楼上传来一道含威严的声音，打破了眼前这僵持的气氛：“玄将军，先带他走。”

束玄如获解脱，不假思索便冲向束璟，将瘫倒的弟弟拽起架走。束璟昏昏然之间，只记得那瞬间瞥到一个修长的身影在阁楼栏杆后闪过，那眼神犹如利刃穿透纷乱的人群，激烈、凌厉，仿佛比边塞千年冰峰还寒上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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束玄拖着束璟，一路几乎是把弟弟半扯半拉地拖进旁边的禅房。禅房外，柘虢一队人安静值守，皆虎视眈眈地盯着这两兄弟间的内讧。

房门刚一关上，束玄便无所顾忌，抬手就是狠狠的一记耳光打在束璟脸上。“混账！”他咬牙切齿，压低嗓子怒吼，以防声响影响佛门的清净之地。

“你究竟是疯了还是傻了？！连天子的禁卫军都敢招惹！你以为你能有多少命？！可叹我为了救你差点搭进去我的立场！”

束璟抛开脸上的刺痛，强撑着站了起来，嘴里喃喃道：“我来找兄长……”他的声线带着颤，像风中被折断的芦苇。

“找我？殊不知我此刻乃陪君上进香，你敢如此莽撞，是非不分，怕是连君臣之仪都抛诸脑后了吧？！”

“君臣之仪？兄长，究竟是谁‘为所欲为’，不守君臣之仪？谁是那个真正抛弃一切的人？”束璟话锋一转，言语直指兄长的薄情。

这突如其来的一番质问让束玄面色僵硬，他努力镇定，却因弟弟继续开口而无法反击。

“长嫂过门至今三年有余，作为丈夫的兄长，真正归家陪伴的日子却屈指可数。南苑的院门，你踏进去几次；南苑厨房，那些为你日日备好的饭菜，你吃过几顿？”

束璟的语气越来越沉，字字句句敲击着束玄心底最隐秘的愧疚。夹杂着回忆与痛苦的问责逼得他身体微微后倾，面上多了几分无奈。

“长嫂病重之际，她念叨的名字只有你，兄长，你可曾记得她的期待？”

束玄最终再无法迎视弟弟的目光，愧疚如潮水涌来，让他喉咙发紧。束璟看到兄长的沉默，却没有放过他的意思，冷冷推开他想抚慰的手，抬起头时，目中寒意如刀，直刺兄长的心脏——那份鄙夷与痛心，昭然若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