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雪中的婚妆

漫天的大雪纷飞如鹅毛，铺天盖地地覆盖了整个城池。月朗站在暖阁之中，望着外面银装素裹的景象，心中浮现出一种无法按捺的雀跃。这是她第一次见到这样壮丽的雪景，那种纯净与静谧，仿佛将一切尘世的喧嚣都掩埋了。

尽管暖阁外总有下人匆匆忙忙跑进来，拦住她想要推窗的手：“殿下，外面寒气重，万不可染了风寒！”但她的执念却愈发强烈，恨不得将整个脑袋探出去，好好瞧上一瞧这罕见的瑞雪。甚至，她还暗暗筹划着，趁着下人们忙着为她整理繁复的婚服和配饰时，悄悄从后门溜出去，沿着御廊一路小跑到汐哥哥那里。

她想着，汐哥哥此时会在做什么呢？或许，他正关起门，与几位心腹大臣低声商议那些“只要被旁人听了去，便可能送命”的隐秘事；又或许，他会让滴翠点起一炉小火，身披一件有些破旧的狐皮袄，倚在铺满棉垫的地床边，小口品茗，手中执着一本她永远看不懂的书。

可不论汐哥哥在做什么，此刻月朗都有一个大胆的想法——她想拉着他的手，逃到某个无人打扰的地方，两人并肩站在雪地里，仰头看这漫天的银白，听雪花轻轻落在肩头、发间与脚边的声音。汐哥哥的手，总是温暖干燥的，那是一种能让人心安的温度。

然而月朗也清楚，这个愿望大概永远无法实现，尤其是若被母亲知道了，只怕换来的又是皱眉和训斥：“月朗，你总是这么顽劣，除了给汐儿添麻烦，简直一无是处！”

想到母亲，月朗不由自主地叹了口气。本来，母亲已答应今日要亲自为她化上“凤尾妆”的，但直到一切准备就绪，也迟迟不见她入城的消息。月朗派了几波下人去打听，带回的消息却总是“辇车尚未入城”。老婢端姑姑见了，依旧温声安慰：“殿下莫急，这雪大路滑，耽搁一些时间也是难免的。”

端姑姑的声音温柔平和，宛若一把轻巧的梳子，将月朗心中的每根乱麻都一一梳理开来。不论是言语还是动作，她所展现的从容总能让人如沐春风。月朗心中虽仍有些不安，但也不由得被她感染，强迫自己镇静了下来。

“若不是眼下这般严冬，又怎能迎来春日的满城樱花飞舞？”端姑姑边打理月朗手上婚服的流苏，边轻声说道。她的话犹如一盏灯，照亮了月朗迷茫的心境。

此时，月朗站在镜前，任由婢女们将她一层又一层地装扮起来。纯白的内衣，配上淡粉的轻纱，再叠以明黄的外襟与凤坠点缀，镜中那个新妇模样的自己，让她觉得有些陌生，甚至恍惚。“难道那真的是我吗？”她怔怔地想着。

婚服的穿戴过程漫长而繁复，终于，当一切以完美的姿态呈现于她周身时，月朗的心却愈发焦躁。她忍不住抱怨道：“母亲怎么还不来？”随即，不顾端姑姑“身着婚服不可坐倚”的严令，她一屁股坐进柔软的雪狐毛垫上，顿时引来一片惊呼。

“殿下万万不可！”端姑姑几乎是飞扑过来，将她从坐垫上拉起来，小心翼翼地动手抚平那几道几乎看不出的褶皱。眼见端姑姑紧张得双手颤抖，月朗忍俊不禁，放声大笑，烦闷的情绪也暂时被化开了。

然而，时间滴滴答答流逝，随着“吉时临近”的提醒不断传来，连端姑姑那份淡定也逐渐被急躁吞噬。她边催促下人去探查消息，边忐忑不安地打量着还未完全妆点好的月朗。正当月朗靠在婢女肩头打盹时，一阵兴奋的喊声忽然从廊门外传来：“来了来了！”

端姑姑二话不说便拉起月朗的手，毫不迟疑地带着她往外走去。雪呼啸而下，寒风扑面，两人步履匆匆，但月朗却被沉重的裙摆与身上繁复的婚服束缚着，每一步都走得十分艰难。她不愿拖累端姑姑，索性咬牙拎起裙摆，努力跟上她的步伐。

伴着寒风，一阵清脆的铃铛声由远及近传入月朗耳中。

她一下便听出来了，那是承京寺的佛铃，确切来说，是母亲的佛铃。每次母亲入城，都会将那串系着红绳的银铃戴在手腕上。不论是步履之间轻轻作响的铃声，还是那身淡雅的樱花香气，都是母亲独有的气息。

想到母亲，月朗的心顿时涌起一股温暖。可她正欲迎上前去，却被眼前一切骤然打乱——随着一声毕恭毕敬的“见过殿下”，视线落在托盘上，心里莫名涌起一阵慌乱。不由自主地，她扭头看向端姑姑，期待能从她那里得到抚慰，然而此刻，端姑姑却只是沉静地站着，没有任何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