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2章 休弃

类别:古代言情 作者:字数:2573更新时间:25/05/29 23:04:18
谢琼雯泪眼婆娑,哭声凄厉,仿佛杜鹃啼血,声声哀怨。她尚未出阁,豆蔻年华便身陷囹圄,前途尽毁,这牢狱之灾,如同在她白璧无瑕的人生上,狠狠地划下了一道无法磨灭的污痕,日后,又有哪户人家,敢娶她过门?

她目光如炬,狠狠地剜向一旁如同行尸走肉般,死气沉沉的谢雪樱,心中的恨意,如野火般肆意蔓延,瞬间便占据了她的整个胸腔。

“谢雪樱!你为什么要嫁给秦隗那个阉人?!你这个扫把星,娼妇!你把我们所有人都害惨了!你倒是说句话啊!”

她声嘶力竭地咆哮着,状若疯癫,猛地扑上去,撕扯着谢雪樱的衣衫,见她毫无反应,又转而死死地掐住她的脖子。想到自己前路渺茫,未来暗淡无光,她的手指便如同铁钳般,不由自主地收紧。

谢雪樱如同一个破败的木偶,任由她掐了两下,空洞的眼神里,没有丝毫波动。忽然,她眼中闪过一丝凌厉的光芒,如同蛰伏的野兽骤然亮出了獠牙。她猛地抓住谢琼雯的手腕,狠狠一拧,随后从头上拔下一根锋利的簪子,原本温婉可人的面容,瞬间变得狰狞可怖,如同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

“怎么,不装傻卖乖了?不学人精,东施效颦了?你这见风使舵,趋炎附势的嘴脸,真是令人作呕!”

她一边怒骂着,一边疯狂地挥舞着手中的簪子,那尖锐的簪尾,如同毒蛇的利齿,在谢琼雯娇嫩的脸颊上,划下了几道触目惊心的血痕。

孟氏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如同受伤的野兽,手脚并用地爬过去,想要救下自己的女儿。

一时间,牢房里充斥着谩骂声、痛呼声、哭喊声,各种声音交织在一起,如同地狱的哀嚎,令人毛骨悚然。

“吵什么吵!”

牢房外传来一声尖锐的呵斥,一个身穿太监服饰的男子走了过来,他阴阳怪气地斥骂了两句之后,便清了清嗓子,开始宣读圣旨。当听到“休弃”二字时,徐氏如同被雷劈中一般,瞬间呆若木鸡。她的第一反应是谢雪樱被休弃了,随后又觉得可能是曹氏或者孟氏被休弃了,她愣了半晌,直到看到所有人都用一种怪异的眼神望着自己时,她才猛然醒悟过来。

哦,原来不是谢雪樱,也不是曹氏或者孟氏。

而是她啊。

她已经六十多岁了,熬了几十年,好不容易才熬成了婆婆,本应该在家颐养天年,安享晚年的人,竟然被休弃了?

她只觉得一股怒火直冲脑门,一口气没喘上来,两眼一翻,便昏死过去。

那太监仿佛早就料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他面无表情地瞥了一眼牢房里混乱的景象,宣读完圣旨之后,便头也不回地走了,甚至连一句关于其他人的处置的话都没有留下。

“母亲被休了?!”

谢允贤听到这个消息,只觉得天旋地转,仿佛整个世界都崩塌了。

他原本还指望着谢老国公能够顾念一丝亲情,网开一面,却没想到等来的却是这样一个晴天霹雳般的消息,他的心,瞬间便凉了半截儿。

他的娘亲不再是谢老夫人了,那他,还是谢家的老爷吗?

谢允贤惶惶不可终日,如同热锅上的蚂蚁,焦躁不安。直到这时,他才终于明白,指望谢老国公,恐怕是根本行不通了。

他眼神复杂地看着蜷缩在角落里,形容憔悴,神情颓废,如同一个无家可归的流浪汉般的谢允安,心中忽然涌起一个念头,他略一犹豫,便慢慢地走了过去,在他身边坐了下来。

“爹不会救我们了。”他语气低沉地说道。

谢允安的睫毛微微颤动了一下,头垂得更低了,仿佛想要把自己埋进尘土里。

“你做的那件事,已经让爹彻底失望了,他永远都不会原谅你了。”

谢允安依旧沉默不语,仿佛一尊没有生命的雕塑。

“可孩子们是无辜的,六郎和七郎还这么小,什么都不懂,谢雪樱和谢容斐都还年轻,谢琼雯还没嫁人,难道,你真的忍心看着他们就这样跟着你一起去死吗?”

谢允安久久地沉默着,仿佛在进行着激烈的思想斗争。过了许久,他才缓缓地舒出一口气,语气沙哑地问道:“说吧,你想要我做什么?”

谢允贤抿了抿嘴唇,眼神闪烁不定,过了好一会儿,才艰难地说道:“你自行了断吧,留下遗书,就说这一切都是你一人所为,其他人都是被你裹挟的。圣上念在爹和大哥的份上,或许可以饶其他人一命。”

牢房里瞬间安静了下来,落针可闻,几个小辈都呆呆地看着他们,脸上写满了震惊和难以置信。

谢容斐怒不可遏地咆哮道:“三叔!你安的什么心?!你竟然要我爹去死!”

“那你想死吗?!”谢允贤也怒吼道,他的声音里充满了绝望和怨恨,“他不认罪,他不死,难道要我们所有人都跟着一起死吗?谢容斐,你想逞你的书生意气,逞你的孝子之心,没人会拦着你,大不了你就跟你爹一起扛下这罪过!”

谢允贤越想越后悔,他咬牙切齿地说道:“早知道,当初我就应该跟着大哥一起谋事,就算不能立下从龙之功,也能一生富贵,荣华无尽,若不是你鬼迷心窍,起了那些不该有的歪心思,我们又怎么会沦落到今天这步田地!”

谢容斐脸色涨得通红,如同一个熟透的柿子,他张了张嘴,想要反驳,却发现自己无论如何也说不出话来。

谢允安拉住情绪激动的儿子,轻轻地叹了一口气,语气平静地说道:“罢了,由我始,就由我终吧。”

所有的罪孽,都由他一个人来承担。

回想起自己这一生,他与谢允伯相争多年,斗得你死我活,到头来却发现,所有的一切,都不过是一场空。

终究,还是他输了。

他想要自嘲一笑,嘴角却僵硬得怎么也勾不起来。

数十年的春秋往事,如同走马观花般,在他的脑海里一一闪过。他终于站了起来,走到墙边,用颤抖的手,在墙上留下了一封绝笔书,然后,毅然决然地一头撞死在了牢房之中。

该伤心的人,自然会伤心,但其他人,终于可以从这暗无天日的牢狱里释放出去了。

被放出来了,但他们又能去哪里呢?

徐氏被两个儿媳妇搀扶着,哭哭啼啼地嚷嚷着要去文国公府,找那个没良心的谢老国公讨个说法。

都快要入土的年纪了,竟然还被休弃,这世上,恐怕也只有她这么一个绝无仅有的倒霉蛋了。

如果不讨个说法,她就一头撞死在文国公府门口,反正她也没脸再活在这个世上了。

然而,她在文国公府门口哭丧般地嚎啕大哭了半天,却只等来了管家韩望。

韩望不卑不亢地说道,当年谢家与徐家结亲,是圣旨赐婚,如今休弃徐氏,也是圣旨休弃,既然当年遵旨迎娶,现在也该遵旨休弃。

谢家体体面面地将徐氏迎进门,自然也会体体面面地送她回去,当年徐氏进门时带了多少嫁妆,谢家都已经如数退回徐家了。至于徐家被抄没家产时,有没有把嫁妆一起抄没,那谢家也无能为力。

一别两宽,各生欢喜,让徐氏不要闹得太难看,以后婚嫁各不相干。

徐氏简直气得要吐血,她还婚嫁个屁!

她一屁股坐在地上,开始撒泼打滚,鬼哭狼嚎,活像她当初最瞧不起的乡野村妇。三房的其他人也跟着哭,跟着闹,跟着哀求,几口人跪在文国公府门口,怎么也不肯起来。

但闹来闹去,最终还是无济于事,谢允贤最终只拿到了一张位于京郊的房契和五百两银子。

谢老国公的意思是,以后他,还有他所有的孩子,谢家都不认了!

谢允贤如遭雷击,瞬间瘫倒在地,懊悔不已。

那宅子并不在繁华的皇城之内,而是在偏僻的京郊,虽然是两进的宅子,也勉强够一家人居住,但他们早就住惯了高门大户,锦衣玉食的生活,哪里受得了这么狭小逼仄的宅子?

一家老小好不容易才安顿下来,那五百两银子就已经花去了大半。

谢允贤和孟氏仔细地算了一笔账,这才发现,他们竟然连买下人来洒扫做饭的钱都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