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孽种?
类别:
古代言情
作者:
字数:3417更新时间:25/05/29 23:04:18
夜幕低垂,残月如钩,清冷的光辉洒在李家大院那雕梁画栋的屋檐上,更显几分凄凉。
许萱清与碧希并肩跪拜于天地牌位前,完成了这桩在旁人眼中看来,多少有些离奇的婚事。红烛摇曳,将二人的身影拉得颀长,也映衬着他们各自心头那难以言说的复杂情绪。
待到夜深人静时,二人并排躺在那张铺着喜被的大床上,却是毫无睡意。
“南哥哥……”碧希的声音轻轻的,带着一丝试探。
许萱清侧过头,借着窗外透进来的月光,凝视着身旁这个刚刚与自己拜堂成亲的女子。她眉眼如画,肌肤胜雪,只是眼角眉梢,却隐隐带着一丝忧虑。
“茹儿,不必担心,一切都会好起来的。”许萱清伸出手,轻轻握住她的,语气坚定而温柔。
碧希反握住他的手,感受着他掌心的温暖,心中稍安。
翌日清晨,天刚蒙蒙亮,许萱清便与碧希一同前往李老爷子的住处,侍奉汤药,嘘寒问暖。
李老爷子已是风烛残年,病入膏肓,但精神尚好,看着眼前这对新人,脸上露出了一丝欣慰的笑容。
“好,好……”他颤巍巍地伸出手,想要抚摸许萱清的脸颊,却最终无力地垂落。
许萱清连忙握住他的手,轻声安慰道:“李爷爷,您好好休息,一切有我们呢。”
接下来的两天,许萱清与碧希寸步不离地守在李老爷子身边,端茶送水,喂药擦身,尽心竭力地侍奉着。或许是回光返照,李老爷子的精神竟然好了许多,甚至还能与他们说上几句话。
然而,好景不长。第三天清晨,李老爷子在睡梦中安详地闭上了眼睛,嘴角带着一丝淡淡的微笑,仿佛是了却了心中最后的牵挂。
碧希悲痛欲绝,扑在李老爷子的床前失声痛哭。许萱清站在一旁,默默地看着她,心中也充满了悲伤。但他知道,现在不是悲伤的时候,他必须坚强起来,替碧希分担一切。
料理完李老爷子的后事,许萱清独自一人来到许大山的坟前。坟头荒草丛生,一片凄凉。他跪在坟前,重重地磕了几个头,眼中充满了愧疚与思念。
“爹,孩儿不孝,这么久才来看您。”他喃喃自语,声音哽咽。
站起身,他从怀中掏出一把早已准备好的铁锹,开始默默地挖掘坟土。
“南哥哥,你这是做什么?”
碧希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一丝疑惑与不解。
许萱清停下手中的动作,转过身,看着站在不远处的碧希,眼中闪过一丝决绝。
“茹儿,我宁可我爹无家可归,也不想把他一个人,留在这个伤心地。”
说完,他再次拿起铁锹,用力地挖掘起来。坟土被一点点地刨开,露出了里面那口简陋的薄棺。
棺材打开了,里面却没有尸体,只有一个小小的瓦罐。
当年许大地为了避免官府追查,一把火烧掉了许大山的尸体,如今留下的,只有这盛着一捧骨灰的瓦罐。
许萱清颤抖着伸出手,轻轻拂去瓦罐上的浮土,一滴晶莹的泪珠,无声地滴落其上,瞬间晕开一片模糊的水渍。
“爹,孩儿带你回家。”
他喃喃道,声音低沉而嘶哑,仿佛是从喉咙深处挤出来一般。他小心翼翼地抱起瓦罐,紧紧地搂在怀中,生怕一不小心就会将其打碎。
“有我在,不会让爹爹当孤魂野鬼的。”
他抬起头,望着远方,眼神坚定而执着。然而,就在这时,他却突然眉头一皱,脸色变得苍白起来。
“啊……”
他发出一声痛苦的低吟,抱着瓦罐,缓缓地蹲了下去,身体微微颤抖着,仿佛在承受着巨大的痛苦。
碧希见状,连忙跑上前,关切地问道:“南哥哥,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许萱清没有说话,只是紧紧地抱着瓦罐,将头埋在膝盖上,无声地哭泣着。他的肩膀微微颤抖,仿佛一只受伤的小兽,在独自舔舐着伤口。
碧希手足无措地站在一旁,看着眼前这个悲伤的少年,心中充满了怜惜与不忍。她突然意识到,这个一直以来都表现得如此坚强的南哥哥,其实也只是一个十四岁的孩子啊!
她鼻头一酸,再也忍不住心中的悲伤,伸出手,紧紧地抱住许萱清,也跟着哭了起来。
山风呼啸,吹动着坟头的荒草,发出呜咽般的声响。宽阔的原野上,两道孤单的身影紧紧相偎,在寒风中瑟瑟发抖,仿佛两株无助的小草,在风雨中艰难地挣扎着。
……
故事的主人公名叫许大山,出生在岐山村,是许家的第二个儿子。
他的命运,似乎从一开始就注定了与众不同。
他从小就其貌不扬,长相平平,身材瘦弱,毫不起眼。更不幸的是,在他六岁那年,突如其来的一场大病,更是彻底改变了他的人生轨迹。
病愈之后,他虽然捡回了一条命,却也落下了终身的残疾——歪嘴斜眼,口齿不清。与人说话时,总是控制不住地翻着白眼,模样更加丑陋,令人望而生畏。
在那个以貌取人的年代,丑陋的外表,无疑是一种原罪。
许母在生下他之后,又接连生了三个儿子。夹在中间,既不聪明伶俐,又不讨人喜欢的许大山,自然而然地成为了许母最厌恶的孩子。
许家在岐山村,勉强算得上是家底殷实,日子过得还算富足。家里省吃俭用,供得起儿子们读上两年书,识几个字。
然而,许大山天资愚钝,学习能力极差。读了一年书,连“人之初,性本善”这六个字,都能写错两个,简直是朽木不可雕也。
许母见状,顿时怒火中烧,认为许大山简直是浪费钱财,败坏家风。她当即决定,不再让他继续读书,省下来的钱,还不如给大儿子盖几间砖瓦房,将来给孙子们住。
这一次,向来逆来顺受的许大山,却罕见地爆发了。他跪在爹娘面前,苦苦哀求,希望能够继续读书。他表示,自己愿意承担更多的农活,来弥补学习上的不足。
许父见他如此执着,心中也有些不忍。于是,便答应了他的请求,将四亩荒地交给他开垦,作为交换条件。
就这样,许大山一边读书,一边开荒。几年下来,荒地被他开垦成了良田,书却依然没有读出什么名堂。
最终,在许父的再三要求下,他不得不放弃了读书的念头,留在家中,与兄弟们一起种田。
在田里,他依然是那个最不起眼,最受欺负的人。
每天,大哥许大地都会站在田埂上,挥舞着手中的木棍,颐指气使地命令所有兄弟,必须先干完他的活,才能轮到自己的。稍有不从,便会遭到一顿毒打。
弟弟们则更加过分,干活的时候偷懒耍滑,动不动就喊累叫苦,将所有的重活累活,都推给了他。
许大山干完大哥的活,再干完弟弟们的活,等到忙完这一切,自己的活却总是做不完。
许父看着他笨手笨脚的样子,摇头叹气,恨铁不成钢。许母则指着他的鼻子,破口大骂:“真是个废物!这也不会,那也不会,你哥哥和弟弟都做完了,怎么就你做不完?”
许大山笨嘴拙舌,不善言辞。许母和兄弟们,也根本不给他解释的机会,总是打断他的话,对他进行无情的嘲讽和挖苦。
次数多了,他也懒得解释了。只是默默地低下头,默默地承受着这一切,然后继续埋头干活。
他笨,但不傻。他心里清楚,这已经不是他第一次感受到父母的偏心了。
早在十五岁那年,他上山砍柴,五弟许大财不小心失足,眼看就要从山坡上摔下去。危急时刻,他奋不顾身地冲上前,一把拉住了五弟。结果,他自己却摔下了山坡,柴刀砍在了脚踝上。
回来的时候,许母拉着许大财,左看右看,仔细检查着他身上有没有受伤。当她看到许大财擦破了一点皮的手掌时,顿时心疼不已,嘘寒问暖,关怀备至。
“没摔着吧?怎么这么不小心呢!以后别去山上砍柴了,让你二哥去好了,他做熟了……哎哟,心疼死娘了!”
从此,许大山跛了脚,也彻底麻木了。
随着时间的推移,大哥娶妻生子,三弟四弟也相继成家。唯独他,年过二十,却依然孤身一人,无人问津。
他并没有觉得难过,因为他心里清楚,像他这样的人,又有谁会看得上呢?
然而,命运却总是喜欢捉弄人。
后来,他还是娶了老婆,是邻村一个名叫刘桂香的村姑。她还不到十五岁,正值豆蔻年华,是她的后娘亲自上门来说的亲。
刘桂香嫁过来的时候,身无分文,没有一样嫁妆。因此,没少遭到许母和嫂子弟妹的嘲笑和讥讽。
但他很喜欢这个妻子。她有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一张红润的小嘴,长得比村里所有的女人都好看。而且,她做事勤快,持家有道,过日子也十分俭省。即使是再破烂的衣服,她也能洗得干干净净,身上总是带着一股淡淡的桂花香气。
婚后不久,他们小两口便被单独分了出来,住在土坡下两间简陋的土房里。刘桂香在院子里开垦了一块菜地,种上了一些蔬菜。每天,夫妻俩都会一起打理菜地,浇水施肥。除此之外,他们还要料理分到的两亩荒田。
这两亩田地十分贫瘠,收成很差,只能勉强维持温饱。大宅那边,不仅没有给过他们半点钱粮,还经常把他们喊过去帮忙做活。做完活,连顿饭都不给他们吃,就又把他们赶了回来。许母还时不时地来他们家,顺走一些粮食。
后来,他们的第一个孩子出生了,是个女孩。
有那么一瞬间,许大山的心中,闪过一丝失望。因为,他的兄弟们生的,都是男孩。
许母得知刘桂香生了个女儿,顿时怒不可遏,对着她破口大骂,骂她是个丧门星,骂她生不了儿子,骂她害了自己的儿子。
大女儿还在吃奶,许母就总是把刘桂香叫过去喂猪,让她伺候两个弟妹坐月子。稍有不如人意,就要对她进行打骂。
刘桂香实在受不了了,跟他哭诉。他也觉得,这样下去,还怎么生儿子呢?于是,他狠下心,把大女儿留在了大宅,夫妻俩一起外出谋生。
许大山帮人扛货,刘桂香则留在屋里做针线活。很快,他们的第二个孩子出生了,还是个女儿。
这次,刘桂香比他还着急。于是,她还没出月子,就又怀上了。在怀孕六个月的时候,许大山突然病倒了,眼看着两人的生计就要维持不下去了。就在这时,刘桂香早产了,生下了一个男孩,一个小小的,红色的孩子。
许大山高兴极了,当下就给孩子起了个名字,叫许南。
他怕孩子染上病气,没敢再抱他。两天后再去看的时候,孩子已经变得白白嫩嫩,漂亮得不像话。
于是,夫妻俩带着两个孩子,回到了岐山村。然而,许大山的病却一直没有好转,田里的活计只能一点一点地做,大多数时候,他都只能躺在床上休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