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贱人

碧希那张饱经风霜的小脸上，此刻涨满了委屈与倔强，她咬着牙，用一种近乎悲壮的语气说道：“我这辈子，见识是短浅了些，但爷爷从小就教导我，做人顶天立地，不能丢了气节。今天要是你不来，我早就一头撞死在薛家大门前了！如今你来了，我这条贱命才算是捡回来了。咱俩从小一块儿长大，情分比金子还真，夫妻本就该同甘共苦，难道还能大难临头各自飞了？”

许萱清听了这话，脸上露出一丝淡淡的笑容，轻声说道：“好，等李爷爷醒过来，我就去跟他提亲，八抬大轿，风风光光地把你娶回家！”

或许是上天垂怜，李老爷子第二天竟然奇迹般地醒了过来。许萱清和碧希寸步不离地守在床边，整整一夜没敢合眼，当看到他缓缓睁开眼睛时，两人的脸上都绽放出了欣喜的笑容。

“李爷爷，您还记得我吗？”许萱清俯下身，轻声问道。

李老爷子眼神有些浑浊，木木地看着她，似乎在努力地回忆着什么。突然，他的眼中闪过一丝光亮，干裂的嘴唇微微颤动着，想要说些什么，却又发不出声音。

“我是小南啊，”许萱清笑着说道，“小时候您还给过我香喷喷的馍馍呢，您还记得吗？”

“南……哥儿……”李老爷子含糊不清地说道，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仿佛要将她看进心里。

“是南哥儿呀，李爷爷！”许萱清激动地说道。

许萱清小心翼翼地握住老人那只布满皱纹的干枯大手，李老爷子似乎一下子清醒了许多，他那张饱经风霜的脸上绽放出慈祥的笑容，用沙哑的声音说道：“南哥儿呀……你真是个好孩子……听说你当状元郎了，真是光宗耀祖啊……”

一旁的里正也笑呵呵地说道：“李老先生，许郎君现在可不只是状元郎了，他还非要娶你家的茹姐儿呢！您瞧瞧，他还特意请来了府尹大人做媒，这可是天大的福气啊！”

李老爷子听了这话，原本浑浊的双眼猛然瞪大，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什、什么？你说什么？”

许萱清连忙说道：“李爷爷，我是真心想娶阿茹的。”说着，她有些不好意思地偷偷瞟了碧希一眼，“阿茹她也是愿意的。”

碧希听到许萱清的话，原本就红扑扑的脸颊更是瞬间涨成了熟透的苹果，她害羞地低着头，细若蚊蝇地“嗯”了一声。

李老爷子愣了好一会儿，似乎还没能完全消化这个突如其来的好消息。紧接着，他突然沙哑地哈哈大笑两声，却又忍不住咳嗽起来。许萱清见状，连忙轻轻地替他拍着后背，又递上一杯温水。李老爷子好不容易缓过劲儿来，又露出了欣慰的笑容，他紧紧地拉着许萱清的手，用沙哑的声音说道：“你……你要好好待她……阿茹这孩子命苦啊……”

许萱清反手握住李老爷子的手，郑重其事地说道：“李爷爷您放心，阿茹嫁给我，以后我一定会好好待她，无论去哪儿都会带着她，家里的银钱都交给她保管，一个季度给她做两身新衣服，一个月至少让她吃上三顿肉馅儿的馄饨，谁要是敢欺负她，我就替她打回去！我绝对不会再让阿茹受苦受累的，好不好？”

李老爷子听了这话，脸上乐开了花，连声说道：“好，好，好！真是个好孩子！”

府尹大人也捋着胡须，笑眯眯地说道：“李老爷子，许郎君年纪虽小，但却是真心实意的。不然他也不会一考完试就急着赶回来娶你的孙女。这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简直就是天作之合啊！您老人家要是同意这门亲事，我就做主给他们定下来，这几日就张罗着完婚，您看如何？”

“好！好！好！”李老爷子激动得满面红光，他一边紧紧地拉着宝贝孙女的手，一边拉着许萱清的手，连声说道：“好！越快越好！越快越好！我这把老骨头，就想早点看到他们成家立业！”

碧希始终低着头，脸颊红得发烫，眼睛也红红的，泛着晶莹的泪光，但嘴角却怎么也压不住那甜蜜的笑意。

李老爷子看着乖巧懂事的孙女，心里也是百感交集，既欢喜又酸涩，他将碧希紧紧地搂在怀里，嘴里不停地喊着“我的宝儿，我的宝儿”，碧希也再也忍不住，眼泪如同断了线的珠子一般，簌簌而下。

由于许萱清急着赶回京城复命，所以跟碧希和李老爷子商量过后，决定一切从简，只简单地摆几桌酒席，宴请亲朋好友。碧希这边只请了里正、陈大夫，以及村里几个跟她家关系比较要好的人，许萱清这边则只请了府尹大人、朱老爷，以及从前在县学教过他的老师，至于村里的其他人，一概不请。

许萱清和碧希的年纪都还太小，成衣店里根本没有他们能穿的婚服，现在赶制也来不及了，于是干脆连婚服都不穿了，只简单地用一块红盖头蒙上头，就算完事了。

李家早就已经家徒四壁，没什么积蓄了，许萱清也知道自己给不了碧希多少聘礼，反正家里值钱的东西都已经被那些亲戚给搬空了，索性就把带来的四匹上好的绸缎全部都给了碧希，让她做几身新衣服。

虽然婚礼简陋了些，但风光却是实打实的。单单是那四匹绸缎，就一匹赛一匹的好看，料子也是顶好的，就连县城里都很难买到。更何况新郎官长得跟神仙一样俊秀无双，而且还是当今圣上亲封的状元郎，将来前途无量，完婚后就要带着新娘子去京都见大世面了。

村里那些有女儿的人家，看到这一幕，一个个都羡慕得眼睛都红了，暗恨当年没有对许萱清好一些，让碧希这个小贱人给捡了个大便宜。

接连两天，村里的那些大姑娘小媳妇，一个个都打扮得花枝招展，浓妆艳抹，有意无意地在许家和李家门口晃来晃去，搔首弄姿，媚眼乱飞，恨不得立刻就扑到许萱清的怀里。不过，她们终究还是没敢明目张胆地找上门来，倒是有人先来了。

“碧希！你这个见钱眼开、见利忘义的贱人！前几天还答应跟我好呢，转眼就翻脸不认人了！人家许南是什么身份？要什么样的美人没有？他能看得上你？呸！你就是个被人玩完就丢掉的破烂货！到时候成了破鞋，我看还有谁肯要你！”

许萱清正坐在窗边，听到有人在外面骂骂咧咧，眉头不由得皱了起来。他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呵，还真是个熟人。这人名叫张虎，比他大了好几岁，是当年带着一帮孩子欺负他的孩子头，真是冤家路窄啊，没想到他竟然也找上门来了。原来他就是那个招惹了阿茹，却又让阿茹被他娘骂成狐狸精的无赖泼皮！

看到碧希脸上露出慌张怯懦的神色，许萱清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道：“别怕，有我在呢。”说完，他便迈开步子，走了出去。

“骂够了吗？”许萱清昂首挺胸，走到张虎的面前，眼睛上下打量了他一番，脸上露出鄙夷的神色。

“我乃今科进士，当今圣上亲口册封的状元郎，燕国公的得意门生，顺王殿下的伴读，若是仕途顺利，两年后我便是六品京官，十年后至少也能官至五品；就算仕途不顺，我也有一手精湛的丹青书画手艺，随便画一幅画，也能卖个十几两银子，足以让一家人衣食无忧，过上富足的生活。”

“而你呢？张家有几亩薄田？一年到头又能挣几个钱？你能拿什么养家糊口？论相貌、论身份、论本事，你哪一样比得上我？”

“你不是一直都说，阿茹这样的姑娘，只能是被人挑剩下的破烂货吗？”许萱清露出一丝嘲讽的笑容，“很抱歉，你才是那个被挑剩下的。”

张虎被许萱清骂得面红耳赤，气急败坏，却又无力反驳，只能灰溜溜地跑掉了。

婚礼照常进行，鞭炮齐鸣，锣鼓喧天，热闹非凡。李老爷子坐在高堂之上，看着一对新人，乐得合不拢嘴，脸上的皱纹都笑成了一朵盛开的菊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