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孽畜，还钱

阔别多年，当许萱清再次踏入许家大宅时，往日的一切早已物是人非。她端坐在曾经属于许母的主位之上，目光平静地扫过堂下那些面红耳赤、互相攻讦的许家人。周县令则在一旁正襟危坐，仿佛一个事不关己的看客。

大伯、大伯娘、三叔娘、四叔和四叔娘，以及几个堂兄，一个个怒目圆瞪，唾沫横飞，全然不顾斯文体面。空气中弥漫着一股令人作呕的争吵气息，仿佛要把这许家大宅的屋顶都给掀翻。

想当年，许母远嫁到许家，因为身形瘦小，又被相士说成不是宜男之相，没少受人白眼。谁知她过门后，竟然一连生下五个儿子，这下子可不得了，许母瞬间腰杆挺得笔直，走路都带风，成了附近几个村子都羡慕的对象。

但凡有哪家媳妇怀孕或者生产，都会包个大红包，特意请她过去看上一眼，说是这样能沾沾喜气，保佑生个带把的。

许母这一生可谓是顺风顺水，要说唯一的污点，可能就是她那个愚笨木讷还奇丑无比的二儿子许大山了。

也正因为如此，许家兄弟多年来一直没有分家，共同住在许家大宅里。直到许老爷子去世后，许大山才被无情地赶出了家门，带着新婚妻子刘氏，住进了土坡下那两间破败的泥土房里，算是分了出去。

说是分家，可许大山一家的事，许家大宅却总是要插手管上一管。每到收割时节，许母便会派人来要粮；如果收成不好，就要钱。进了她的口袋，那就别想再拿出来。

许大山病了几年，许母没说过一句关心的话，更别说给一文钱看病了。刘氏生不出儿子，她却跳出来破口大骂，说刘氏克夫，克死了许大山。

“真是好命啊，早两年就死了，”许萱清心中冷笑，“想找她谈谈心也不能了。”

她用手支着下巴，饶有兴致地看着堂下那些争得面红耳赤的许家人，手指轻轻地在桌面上敲打着，心中暗想，动哪个儿子，老太太会更心疼呢？

大房和三房、四房之前因为铺子的事大打出手，上演了一场全武行。许大郎现在脸上还缠着绷带，拄着拐杖，被他的娘子搀扶着，一副凄惨模样。

三叔更惨，被人从山上推了下去，身上断了好几根骨头，头上还被磕出一个大窟窿。现在这个节骨眼上，谁也不肯掏银子给他治病，只能躺在床上等死，身上都已经开始生蛆了。

“我今天来，不是来听你们吵架的。”

许萱清淡淡地开口，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瞬间止住了堂下的骂战。

“来之前，我已经向朱老爷讨要了账册，本想看看几位叔伯兄长各显神通，经营有道。没想到，”说到这里，许萱清猛地将手中的账册扫落在地，发出“啪”的一声脆响，“你们可真让我大开眼界！”

“拖欠工钱，倒卖珠宝，铺子里凡是值钱的东西都不见了，现在成了一个空壳。这，就是你们做的生意？”

许二郎腾地站起身来，指着许大地，怒吼道：“小六！我们本来是想好好做生意的，可是大哥和大伯他们掏空了铺子的钱，是他们先动的手！”

许大地闻言，顿时暴跳如雷，怒喝道：“狗杂种！许家上下哪样东西不是我的！我是家主，你们都该听我的！所有的钱都要交到我这里来，这是从小就立下的规矩！谁敢私吞银子，我就扒了他的皮！”

许家大宅确实一直都是这个规矩，这是当年许母定下的。所以这么多年来，大房几口人干得最少，吃用最多，但家里有什么进项，全都是许母和许大地收着，大事小事也全由大房一锤定音。

各房人对此早已是积怨已久，许母死后，这些矛盾终于彻底爆发。许萱清不过是借着铺子的事情，添了一把火而已。

“大伯父，”许萱清语气平静地说道，“我爹十多年前就已经被分了家。当年你们找二房要钱要粮，还可以说是孝敬祖母，现在祖母已经不在了，二房的家产应该跟你们没有任何关系了吧？”

许大地闻言，顿时哈哈大笑起来，仿佛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小南，你还不知道吧？你娘三年前就嫁给了你五叔，你也已经过继给你五叔了。现在许大财就是你爹，你是五房的人，你的铺子也是我的！”

“有这等事？”许萱清脸上露出惊讶的神色，仿佛完全不知情，“你骗人！”

许大地龇着牙，露出一副得意洋洋的笑容：“要不要拿族谱给你瞧一瞧？上面写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可做不得假！”

“这个铺子不是我一个人的，而是与朱老爷一起合伙开的，我只有四成股份……”许萱清辩解道。

许大郎不顾身上的伤痛，嚷嚷道：“那也该是我们大房的！所有这些都是我们的！许家的东西，就该由我们大房来掌管！”

“你们的意思是，开这个铺子全权全责都在你们，跟我没有半点关系了，是吧？”许萱清再次确认道。

“那当然了！”看到许萱清一脸不甘心的样子，许大郎更加得意了，仿佛已经胜券在握。

“行吧，”许萱清点了点头，语气似乎有些无奈，“正好县令大人在此，我就把铺子给你们便是。”

大房闻言，顿时喜上眉梢，仿佛天上掉馅饼一般。而三房、四房则气得破口大骂，骂许大地和他两个儿子，还骂许萱清是个没用的东西。

许萱清对这些谩骂充耳不闻，只是不紧不慢地洋洋洒洒写完转让契书，然后签字画押。接着，她捏着契书的两角，展开让许大地看清楚上面的字迹。

“铺子给你们了，大伯可别少了我的花用。”许萱清提醒道。

许大地一把夺过契书，仔细地检查了一遍，确认无误后，也画了押。他抬高了下巴，用一种施舍般的语气说道：“只要你乖乖听话，把铺子都交出来，再走走门路给你大哥搞个一官半职，肯定不会少了你的。”

许萱清闻言，只是笑了笑，并没有多说什么。她把契书一式两份都交给了周县令，看周县令盖了章，然后问道：“周大人，这样的契书经官可有效力？”

周县令点点头，正色道：“有效力，有本官作保，肯定有效力。”

“有效力就好。”许萱清转过头，对许大地说道，“好了，铺子归你了，跟我没关系了。”

许大地闻言，顿时欣喜若狂，还没来得及跟老婆孩子庆祝，一群手持刀剑的衙役就气势汹汹地闯了进来。

“许萱清在哪？有人状告你监管不力，纵容亲眷私吞商铺财物，特来请许公子过衙门一趟！”

“府尹大人亲自来了，是朱老爷报的案吧？”许萱清举着手中的契书，指着许大地说道，“这铺子跟我没关系了，有事找我大伯吧。”

府尹接过契书，仔细地看了看，确认无误后，大手一挥，喝道：“把许大地拿下！”

衙役们立刻上前，用刀架住许大地，将他牢牢地控制住。许大地顿时哇哇乱叫起来，拼命地挣扎着。

“大人！大人！小人冤枉啊！小人冤枉啊！”

焦氏也哭喊着扑了上来，想要阻止衙役们带走许大地：“大人！我相公犯了什么罪！你们凭什么抓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