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京城暗涌

半座京城的宅邸商铺，以及京郊的大片土地，都将被冠以郑姓。届时，若皇子们争夺帝位，宁王便可凭借郑家的势力，先一步掌控京城，将其他皇子扼杀于摇篮之中。

自古以来，皇子夺位，兵马与形势二者缺一不可。纵然声势最为浩大的寿王，也未曾掌握兵权。而宁王却兼具两者，胜算可谓极大。

因此，这场豪赌，至关重要。

“务必干净利落，不留任何，后患。”

郑业承面无表情地冷声吩咐道。

此刻，那整日在外招摇过市的许萱清，正悠然地坐在一个小面摊上享用午餐。

她已离家数日。最初几日，她并未草木皆兵，而是自在地游走于京城各处，夜晚则投宿于精心挑选的客栈。赌局仍在进行，赌注亦不断攀升，郑业承除非疯了，才会选择在开局不久便将她解决。

然而，她对郑家的恨意却随着时间的推移而愈发深重。

“唉，真的快要身无分文了……”

许萱清在心中默默叹息。她喝干碗中最后一口面汤，留下几枚铜板，正欲起身，忽听邻桌有人高谈阔论：

“那位许会元当真是年少有为啊！不仅谈吐文雅，更兼书画双绝。庐仙楼的掌柜惜才如命，特地将珍藏多年的‘云泷四宝’赠予了他！”

“那可是前朝的古物啊！价值千金呢……”

她从未踏足过庐仙楼……

郑家终于按捺不住，要出手了吗？

他们先是安排一个假的许萱清四处招摇，扰乱视听，如此一来，真正的许萱清便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消失于人世。待到她的死讯传开，世人只会记得他们一直看到的“许萱清”，即便有所怀疑，也终究是无凭无据，谁又能断定是郑家在背后捣鬼呢？

原来，他们的计划竟是如此周密。

许萱清缓缓起身，走出面摊。微风拂过，扬起她那宽松的衣袍，也将身后众人的窃窃私语吹散在风中。

刚下过雨的青石路面湿漉漉的，向远处延伸，尽头处是高高悬挂的彩楼和幌子。路上的行人和小贩正以悠闲的步调缓缓前行。

许萱清凝视着路面上那一汪浅浅的积水，抬脚踩了下去。她沿着街边的小摊，一路闲逛，一路观赏。

京城的小摊小贩和手工艺人着实不少，他们的手艺也堪称精湛。许萱清拿起一个小泥塑，仔细端详。忽然，她的目光瞥到手边摆放着的几只琉璃净瓶，顿时眼前一亮。她放下泥塑，拿起一只琉璃瓶，细细把玩起来。

“这位公子好眼光！这可是出自有名的老匠人之手，他的作坊在民间可是赫赫有名呢！您若是喜欢，拿走一件，只需四两银子……”

许萱清微微一笑，举起琉璃瓶，仔细观察。这琉璃瓶比一只成人的手掌略大一些，随着她缓缓转动瓶身，晶莹剔透的流云漓彩也随之流转，映出了两个鬼鬼祟祟的人影。

这两个家伙就站在她左后方的摊子旁，假装在购买商品，但实际上，他们从刚刚开始就一直尾随着她。

两个身材魁梧的男人，一同逛街，手里还捏着钗环绒花，装模作样地挑选着。

看来，郑家派来的人，也不是那么精明能干啊。

许萱清放下琉璃瓶，向摊主道了声谢，然后便信步走进了一家笔墨斋。

雨后初霁，屋檐边上挂着一串晶莹的水滴，水滴慢慢汇聚，在她走近的那一刻，终于不堪重负，滑落下来。

许萱清抬起手，感受着那冰凉的水滴落在她的袖口上。她用袖子在眼上一抹，原本那两道粗浓的眉毛，转眼间便化作两道秀丽的细眉。

“客官里面请！随便看看，随便挑挑！”

货架之间，人头攒动，来往的顾客擦肩而过。她扯松了发带，以手作梳，快速地将头发叠成一个简单的螺髻。脚步未停，她便已转过另一排货架，手指轻轻压上一方印台，将双唇染红，食指在眉间勾勒出一朵娇艳的花钿。

“把上个月收的那幅《山寺春水图》拿出来包好，一会儿有人会过来取。”

“好嘞！”

店伙计走到最后一排放置字画的货架旁，取下那幅画，却疑惑地挠了挠头：“咦？那块盖在画上的布，跑到哪里去了？”

……

“这么久了，还没出来？”

两个壮汉躲在门柱后，目光如炬，死死地盯着对面的笔墨斋门口。

忽然，隔壁的衣料铺子里走出了一对男女。男子撑开一把油纸伞，女子披着一件披风，身形显得十分娇小。她依偎在男子的伞下，两人相携离去，远远望去，宛如一幅美好的画卷。

“看什么看！”黑脸汉子没好气地捅了捅正在发呆的同伴，“我在问你话呢！你还不给我盯紧点！”

同伴愣愣地点了点头，这才说道：“看着呢，没跑！指不定又仗着自己的才名，跟掌柜的讨要名贵的砚台呢！继续等着就是了！”

许萱清回头望去，发现自己已经走出很长一段距离，想必已经安全了。

她转过头，对着身边与她共撑一把伞的男子微微颔首，以示感谢。

“不必客气。不知姑娘家住在何处，我送你一程。”

“雨已经停了，我自己回去就好。今日多谢公子相助。”

与那男子告别后，她沿着无人的小巷快步走着，同时快速地擦去脸上的胭脂，将头发重新挽回成男子的发髻，扯开那件所谓的“披风”，露出了里面那件青白色的儒衫。

将布料随意一卷，她便目标明确地向城东方向赶去。

“跟丢了？”

秦磊合上手中的书卷，抬起头，清冷的目光如利箭般锐利。

“是。他进入一家笔墨斋后，许久都没有动静。我们偷偷进去查探，这才发现他早已不见踪影。过了两个时辰，才在浣花江边发现了他的踪迹。”

“郑家的人还不知道，依旧在外面蹲守了三个时辰。”

“呵。”

秦磊轻笑一声，听起来仿佛很是开怀。

单右不明所以，也跟着傻笑了两声。

“这个许萱清，倒是有几分小聪明。殿下，他不会就这么东躲西藏，一直躲到殿试那一天吧？”

秦磊挑了挑眉，略带嫌弃地说道：“他没你那么蠢。”

单右被怼了一句，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

秦磊端起茶杯，轻抿了一口，举着那只细腻剔透的青釉茶盏，细细端详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