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鸠占鹊巢

雕梁画栋，檐牙高啄，这等富丽堂皇的景象，让许秀梅看得目眩神迷，心中更是如野草般滋生出无尽的嫉妒。她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死死盯着眼前这个摇身一变，俨然成了大家闺秀的许秀春，恨得牙痒痒。

“妹妹如今真是金贵了，”许秀梅语气酸溜溜的，仿佛吞了一坛老醋，“怎么，也不想着请我们这些穷亲戚来家里坐坐？还要劳烦母亲大人亲自上门，差点就被那些狗眼看人低的东西当成叫花子给撵出去了！”

这对姐妹从小到大，就如同两只斗鸡，争强好胜，寸步不让。尤其是看到对方日子过得比自己好，心里更是像扎了根刺，难受得紧。

许秀梅这番话，酸得都能让人倒牙。许秀春听了，心里别提多得意了，她咧开嘴角，笑容满面地炫耀道：“姐姐你有所不知，这大户人家的规矩就是多，我呀，也不好随便出门，更不能随便放人进来。”

王氏听着她们你一言我一语，实在不像话，心里也明白这些乡下人向来心直口快，有什么说什么，说开了也就没事了。于是，她便用温柔的语气对许秀春说道：“你姐姐难得来看你一趟，你们姐妹俩就去你院子里好好说说话，说些私房话。我呢，也有些话想和你养母说说。”

许秀春没办法，只能带着许秀梅离开了正厅。两人走了没多远，许秀梅见四下无人，突然一把拽住许秀春，语气带着几分命令：“二妹，我也想住在这里！你去跟那个夫人说说，让她也把我留下来！”

许秀春一听这话，顿时就不乐意了：“凭什么要留你下来？你以为这是什么地方，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凭什么？就凭你都能在这里当小姐，我为什么就不能？”许秀梅反问道，语气里充满了不甘。

许秀春听了，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她用帕子捂着嘴，笑得花枝乱颤：“也不看看你自己的德行，长得丑不拉几的，黑得像块木炭似的，人家可不敢把你当小姐，怕是把你当祖宗供起来都嫌不够！”

许秀梅一听这话，顿时气得肺都要炸了。

许秀梅最恨的，就是自己的容貌不如人。

明明是同一个爹娘生的，许秀梅却完全遗传了许大山的基因，五官粗犷，皮肤黝黑，怎么看都和“美”字沾不上边。反观许秀春，虽然骨相随了她爹，该凹的地方凹，该凸的地方凸，但皮相却遗传了刘氏的几分美貌，只要好好打扮打扮，也能算得上是个清秀佳人，再加上梳妆娘子的巧手，更是能添几分姿色。

去年，许秀梅就已经到了适婚的年纪，邻村的小伙子过来相亲，结果许秀春偏偏要跑出来凑热闹。小伙子把她们姐妹俩放在一起一比较，立马就变了卦，直接要求换人。

要不是谢家的人突然出现，许秀春现在恐怕早就嫁到邻村去了。

同样是一窝姐妹，怎么她的命就这么好呢？

“不要脸的东西！我们养了你这么多年，现在发达了，也不知道想着帮衬帮衬家里，就想着自己一个人吃香喝辣！你快去跟夫人说，咱们是亲姐妹，住在一起那不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吗？”许秀梅蛮横地说道。

许秀春被她气得直跺脚，尖声骂道：“什么劳什子的姐妹！我现在可是国公府的千金大小姐！你算个屁！”

“我说你是小姐，你还真把自己当成小姐了？真是给你脸了！”

许秀梅气急败坏地推了她一把，恶狠狠地说道：“你要是不想办法把我留下来，我就去告诉他们，你根本就不是……”

许秀春一听这话，顿时慌了，连忙捂住许秀梅的嘴，压低声音骂道：“你这个贱蹄子！娘不是早就说过，不许你乱说吗！我要是被赶走了，你又能得到什么好处？难道你还想回村里去啃泥巴不成？”

许秀梅耍起无赖：“我不管！反正我不好过，你也别想好！你要是不说，我就拉着你一块儿被赶出去！到时候你也别想过什么好日子了！”

许秀春被她气得一把将她搡倒在地，许秀梅也不甘示弱，哇哇大叫着，朝着许秀春的肚子顶了过去。

就这样，两个姐妹像两只发疯的小兽，你挠我抓，扭作一团，厮打起来。

王氏听到消息，急匆匆地赶来时，只见一群丫鬟婆子围在那里，手足无措地劝架，却没有一个人敢上前拉开这对打得难解难分的姐妹。

王氏从小在深闺里长大，哪里见过这种场面，一口气差点没喘上来。她缓了缓神，才捂着胸口，脸色苍白地说道：“这……这到底是在做什么？还不快点把她们拉开！快啊！”

几个胆大的仆妇终于鼓起勇气，上前将两人拉开。只见两姐妹的头发都乱得像鸡窝一样，衣服也被扯得不成样子，脸上更是青一块紫一块的，布满了纵横交错的爪子印。

仔细一看，两人眉眼之间，竟还真有几分相似。

王氏愣住了，脑海中闪过一道电光。

刘氏猛地扑了过去，声嘶力竭地喊道：“我的儿啊！”

她原本是对着许秀春喊的，但话音未落，却又猛地扑向许秀梅，将她紧紧抱在怀里。

“阿梅啊，这里可不是自己家里了，阿春也不是你亲妹妹，你怎么还像以前那样，闹得不像样子！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是在欺负人呢。这叫我怎么说你才好啊！”刘氏痛心疾首地说道，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

许秀梅看到王氏的脸色，就知道自己闯祸了。

当着人家夫人的面打架，人家会怎么看自己？又怎么可能让自己留下来？想到这里，她连忙乖巧地走到王氏面前，低声下气地赔罪道歉。

许秀春虽然还没蠢到无可救药的地步，但也明白自己手里握着那么大的把柄，一旦惹急了许秀梅，把事情捅破，那就彻底完了。为了保住自己的荣华富贵，她只能强忍着怒气，委屈巴巴地认错。

王氏虽然性格绵软，但却不是个傻子。她心里清楚，这定是姐妹之间争风吃醋闹出来的。

只是与这种蛮不讲理的乡野妇人纠缠，简直能短命三年。既然她们已经给了自己台阶下，那她便装傻充愣，顺水推舟地揭了过去。

原本王氏还想着借口头痛，把这对母女打发走，谁知刘氏却适时地提出，想和许秀春单独说几句话。王氏也不好拒绝，便吩咐下人将她们送去秋桐院。

待众人离开后，四周顿时安静下来。假山洞口处，慢慢走出一个身影，她眯着眼睛，看向刚刚闹事的地方，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婢女轻声说道：“小姐，奴婢没想到，这三姑娘竟然也是个冒牌货！不如咱们去告诉老夫人，把她给撵出去！”

“为什么要撵出去呢？”谢雪樱的声音清淡而平静，仿佛落入虚空中，缥缈若无物，“大伯母身子骨不好，有个女儿陪着她，难道不好吗？”

“记住，”谢雪樱的声音陡然变得严肃起来，“许秀春就是大伯父的亲生女儿，可别记错了。”

母女三人来到秋桐院后，刘氏便把大女儿许秀梅撵在了外面，自己则跟着许秀春进了内室，仔细端详着她梳妆打扮。

许秀春嘟着嘴，任由婢女将自己重新打扮好，这才不耐烦地将她们挥退。

刘氏摸着她满满几匣子金碧辉煌的首饰，又抬头看了看那间布置得精致漂亮的屋子，啧啧称羡地说道：“你看看你看看，要不是有我，你能过上这样的好日子吗？”

许秀春气呼呼地推开她放在首饰盒子里的手，满脸不悦地说道：“你们今天到底是来干什么的？丢人现眼不说，还害我白白挨了一身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