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赌局

她轻转螓首，几位衣着考究的世家公子映入眼帘，他们高踞马背之上，旁若无人地高谈阔论，眉宇间流露出一种与生俱来的傲慢，仿佛这世间的一切都不值得他们多看一眼。

她并非不谙世事的稚童，自不会天真地认为三言两语就能改变这些人的固有认知。她莞尔一笑，轻抚额头，对着身旁的同伴耸了耸肩，示意道：“走吧，不必与他们计较。”

会试的考场设在礼部贡院。清晨，他们三人便早早动身，前去熟悉考场周围的环境。一番奔波下来，腹中饥肠辘辘，便随意走进一家食肆，点了几个家常小菜，权当充饥。

正当他们埋头苦吃之际，一个身材矮小的男人不知从何处冒了出来。他生着一双精明的小眼睛，滴溜溜地四处转动，一张尖嘴猴腮的脸上写满了算计。

“几位小哥面生得很，想必是刚到京城吧？”

他扫了一眼桌上的饭菜，只见一碟炒得泛黄的白菜帮子，一碟无精打采的蔫豆芽，还有一碟其貌不扬的烧豆腐块，卖相实在不敢恭维。于是，他嘿嘿一笑，略带嘲讽地说道：“看来几位手头并不宽裕啊！”

“这里是食肆，还请你离开。”

李俊云年长几岁，为人也较为稳重，率先开口驱赶。

然而，那个小个子男人却仿佛没听见一般，依然嬉皮笑脸，丝毫不在意李俊云冰冷的态度。他径直挨着陆昌坐下，自顾自地说道：“别着急嘛，听我说几句。”

他咧开嘴，露出几颗泛黄的牙齿，故作神秘地说道：“我是来做生意的。我这儿有个绝佳的挣钱机会，难道你们不想试试吗？”

陆昌家境殷实，对经商之道略知一二，听闻此言，顿时来了几分兴趣，便开口问道：“什么挣钱的机会？”

小个子男人毫不客气地拿起桌上的茶碗，给自己倒了一杯茶，一饮而尽。

“我姓吴，大家都叫我吴老三，是个专门做荐举的。现在我正在经营一项生意，那就是平安赌坊春闱档的‘金榜赌局’！怎么样？听说过金榜赌局吗？”

许萱清三人面面相觑，皆是一脸茫然。

“这金榜赌局啊，只有在科举之年才会开设。赌的就是同期举子在金榜前五十名的排名。你们看好哪位举子，就可以押他的名次。只要押中了，就能赢得丰厚的奖金。”

听他这么一说，陆昌猛地一拍脑门，恍然大悟。

他曾听闻过金榜赌局的逸闻，据说这是近些年才兴起的一种赌博方式，规模极大。由于赔率极高，无论是王孙公子，还是平民百姓，只要手头稍有闲钱，都想参与其中，搏上一搏。

“只要是参加本次科举的举子，无论哪一个，都可以押注。若是能押中状元，那可是一赔十起步啊！”

“看在你们还什么都不清楚的份上，我就免费给你们讲一讲。”

吴老三说着，从怀里掏出一本已经翻得卷边的册子，翻开一页给陆昌看。

“你们看，凡是打着红圈儿的，都是今年呼声最高的热门人选。这里面有各府乡试的前三名，还有一些远近闻名的大才子。”

他指着其中一页，介绍道：“这位是文国公府的二公子，京城三公子之首，谢瑧谢老先生嫡传的孙儿，去年乡试名列第二。”

“还有这位，是平襄侯府的梁四公子，也是京城三公子之一。虽然出身不如谢二公子显赫，但才学却是毋庸置疑的……”

“不过啊，他们虽然优秀，但是买的人太多了，赔率自然也就越来越低。那些外地举子虽然名气稍逊，但才学却未必会输给这些世家子……”

“上一科，所有人都认定侍郎府的余公子能够高中状元，买他的人几乎能绕京城十圈。结果呢？却只有一个人买了青州一个名不见经传的举人冯知易，结果，他中了！本金直接翻了十倍！不是一赔十，而是一翻十！这么好的机会，你们难道不想试一试吗？”

听起来，这果真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挣钱机会！

难怪刚到京城的那天，许萱清就觉得京城百姓的情绪过于亢奋了。

本来，谁考得好考得差与他们并没有什么直接关系，可一旦与金钱挂钩，那关系可就非同一般了。

虽然风险巨大，但高额的回报却足以令人心动。

若是能选中一位才学明显高于其他人的举子，押他高中头名，也不是没有赢钱的机会。

只是，将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终究不太靠谱，还不如把命运掌握在自己手中。

许萱清默默地盯着碗里的白饭，脑海中飞速地盘算着。

她身上还有四两银子，如果拿出一两银子押自己高中状元，然后拼尽全力，到时她就能拥有高达一千零二十四两银子的巨款！有了这笔钱，她就能在长安府买下一座两进的宅子和一两间铺子，将阿娘、姐姐、弟弟和妹妹都接过来，再开一间私塾，教书育人。这样，姐姐的嫁妆有了着落，弟弟的束脩也有了着落，以后还可以为阿娘养老送终……

“前五十一名起步的赌注是二两银子，前二十名是十两，前十名是三十两，前五名是五十两，探花是八十两，榜眼是一百两，状元则是一百五十两！”

先生曾说过，君子爱财，取之有道，不可助长赌博之风，这叫为虎作伥、助纣为虐、姑息养奸、知错犯错、推波助澜、拦腰截断……

她缓缓松开了紧紧捏着荷包的手，在心中默念三遍“戒贪、戒嗔、戒痴”，然后猛扒了几口饭。

“几位若是手头不便，赌坊可以提供欠条，之后从赢的钱里扣除即可。”

陆昌对挣钱一事格外热衷，兴致勃勃地翻阅着册子，很快便找到了许萱清那一页，发现她的名字被着重标记了出来。

他笑嘻嘻地将册子递给许萱清，用带着调侃的眼神斜睨着她。

吴老三见状，惊呼一声，一拳捶在掌心，夸赞道：“公子好眼光啊！这位举人老爷可是长安府的解元，还拿过小三元，买他准没错儿！”

陆昌哈哈大笑，得意洋洋地说道：“他啊，我比你……”

话音未落，一大筷子豆芽便被塞进了陆昌的嘴里。许萱清举着筷子，面带微笑地说道：“大哥不是最喜欢吃这道菜吗？再不吃可就凉了。”

豆芽也不能太烫啊！陆昌瞪大了眼睛，一脸无奈。这时，李俊云也往他的碗里夹菜，劝说道：“对，快吃吧，吃完再说。”

陆昌心胸宽广，也听得进劝，便婉言谢绝了吴老三。

吴老三倒也十分大方，将册子塞回怀里，说道：“各位兄弟如果想买的话，就到朱雀街的摘星楼来找我。我在那里摆摊子，只要交一两银子，我就把所有举人的情况都告诉你们，并且教你们如何购买才能赢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