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村妇进府

谢容斐闻言，连忙做出洗耳恭听的姿态，认真地点头称是。

谢琼雯用象牙筷轻轻咬着唇，一双水灵灵的眼睛在众人脸上转来转去，最后定格在谢雪绒身上，咯咯笑道：“二姐姐若是个男儿身，说不定真能高中举人，光耀门楣呢！”

这话说得可谓一语双关，绵里藏针。谢家姐妹众多，她偏偏点名谢雪绒，话里话外都透着一股较劲的味道。要知道，谢雪绒可是大房里唯一一个能拿出手的人物，而二房的谢容斐，那可是奔着状元去的，这其中的差距，明眼人一看便知。

更何况，谢雪绒还不是他们大房的亲生血脉，这层身份更是让谢琼雯的话多了几分嘲讽的意味。

表面上听着，似乎是在夸赞谢雪绒的才学，实际上却是在暗地里贬低整个大房，说他们后继无人。

谢含妤听了这话，脸色瞬间阴沉下来，一双眼睛如同淬了毒的箭，狠狠地射向谢琼雯。

而谢琼雯却像没事人一样，依旧歪着头，露出一个天真烂漫的笑容，仿佛刚才那番话只是无心之失。

她年纪尚小，生得一副杏眼桃腮的娇俏模样，平日里最擅长甜言蜜语、撒娇卖乖，博得长辈们的喜爱。因此，就算明知道她的话里带着几分不妥，也不好跟她一个小女孩计较，否则反倒显得自己心胸狭隘了。

“四丫头说得也有道理，絮姐儿的确聪慧过人，说不定真能给我们谢家挣个举人回来。”谢老夫人笑眯眯地打着圆场，仿佛没有听出话中的玄机，转而将话题引向了另一边：“对了，琇姐儿，我记得你原先家里，好像也有个哥哥是今年下场赶考吧？”

她口中的琇姐儿，自然就是刚被找回来的许秀春，如今已经改名为谢琼琇。

这些日子以来，王氏一直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女儿的一举一动，越发觉得她在岐山村被养得不成样子，不仅言语粗俗不堪，还养成了吃饭嘬嘴、睡觉打呼噜的坏习惯。

王氏虽然心疼女儿，知道这不能全怪她，但却不能容忍别人因此而嘲笑她，所以特意安排了陈妈妈和自己最得力的大丫鬟九儿贴身伺候许秀春，力图将她身上的陋习一一纠正过来。

为了避免许秀春吃相不雅，九儿甚至会将鸡腿上的肉细细地剔下来，再让她小口小口地慢慢品尝。

许秀春吃得满嘴流油，正得意洋洋，突然听到谢老夫人提起许南，心里顿时咯噔一下，嘴里的肉还没来得及咽下去，便迫不及待地叭叭起来：

“别提那个没良心的狗东西了！一年到头不见人影，也不知道在外面瞎混什么，从来没孝敬过我这个当娘的。整天嘴上说着要读书考功名，背地里却不知道在干些什么偷鸡摸狗的勾当，手里的钱总是花不完似的……还在村里勾搭那些狐媚子，动手动脚的，把钱塞到人家怀里……”

九儿见主子越说越不像话，唾沫星子都快飞到桌子上了，心里顿时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连忙咳嗽了两声想要提醒她，结果却毫无作用，只好悄悄地在她胳膊后边用力捏了一下。

“哎哟！”许秀春猝不及防地尖叫一声，猛地转过身，抬手就给了九儿一个狠狠的耳光。

“你这个贱蹄子！竟敢对我不敬，以下犯上！”许秀春怒吼道。

许秀春虽然平日里好吃懒做，但在乡下的时候，也是干过不少粗活重活的，手上力气不小。这一巴掌下去，直接把九儿打翻在地，还连带着撞倒了旁边几个正在伺候的丫鬟。

在珍珑阁被谢雪绒隐晦地提点之后，许秀春回去越想越觉得不对劲，总觉得谢雪绒话里有话，似乎意有所指。后来她仔细回想了一下，猛然惊觉，谢雪绒说的那些，不就是她院子里的九儿和陈妈妈吗？

这两个刁奴，仗着是母亲派来的，处处管制她，时不时地管束她的吃食，一会儿嫌她手放错了位置，一会儿又说她脚摆得不对。无论谁送了东西给她，都要经过她们俩的手，美其名曰替她保管。

她暗暗地观察着这两个人的做派，心里越发不喜，觉得她们是在故意找茬，想要骑在她的头上作威作福。这些天以来，她没少找机会给她们脸色看，今天更是借题发挥，当场就发作了。

九儿被打得半边脸都肿了起来，眼泪鼻涕糊了一脸，委屈极了。

而许秀春却依旧不依不饶，用手指着九儿的鼻子，破口大骂道：“你这个狗奴才，竟然敢爬到我头上来，暗地里欺辱主子，真是反了天了！”

在场的所有人都惊呆了，谁也没想到许秀春的反应会如此激烈。

九儿为什么碰她，大家心里都清楚得很。

再说，九儿一向懂规矩、知进退，就算真的想要提醒主子，也不可能用这么大的力气吧？

许秀春的反应如此之大，简直像是要被打死了一样，未免有些小题大做了。

陈妈妈见状，连忙堆起一脸的笑容，小心翼翼地劝道：“小姐息怒，这丫头不懂事，冒犯了您，您千万别气坏了身子。”

许秀春哪里是个知好歹的人，一听这话，立刻又将矛头指向了陈妈妈，指着她的鼻子骂道：“你这个老货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处处克扣我的嚼用，管这管那，怎么着，难道你还想当我的主子不成？”

“简直是荒唐至极！”谢老国公听到这里，终于忍不住沉下了脸，怒声呵斥道：“下人犯了错，自有管教之人，什么时候轮到你来大呼小叫了？你既然进了谢家的门，就要守谢家的规矩！我们谢家虽然养得起你一个人，但却丢不起这么大的脸！”

许秀春被谢老国公这一声怒吼吓得浑身一哆嗦，眼眶里立刻蓄满了委屈的泪水。

谢雪绒见状，连忙柔声劝道：“祖父息怒，三妹妹一时之间还没有适应府里的规矩，不是故意要这样的。”

“你不用替她开脱。身为谢家人，敢做就要敢当，现在纵容她，就是在害她，更是害了整个谢家！”谢老国公毫不领情地打断了谢雪绒的话，语气严厉地说道。

许秀春瑟缩着身子，她一向最怕这个严厉的祖父，连忙拉着王氏的衣袖，委屈地说道：“母亲，是这个小贱人拧了我，她……”

“好了！”文国公谢允伯终于忍不住打断了她的话。

他也心疼这个失散多年的女儿，对于她的粗鄙无礼一向宽容以待，只是随着时间的推移，他越发觉得许秀春的言行举止实在太过分了，简直不堪入目。

“从明天开始，禁足一个月，我会替你请教习嬷嬷和西席，让你安安分分地跟着她们学习规矩、读书识字。每日的功课都要送到我这里来，我会亲自检查。”文国公语气严肃地宣布道。

虽然文国公做出了大义灭亲的姿态，但新来的土包子姑娘，还是不可避免地成为了各房茶余饭后的谈资。

晚宴过后，除了大房之外，其余各房的人都看足了热闹，心满意足地回去了。

“这大房啊，真是越来越不成器了！”曹氏一边服侍着夫君脱下外衣，一边压低声音，幸灾乐祸地笑道：“竟然拿一个奴婢的女儿当成宝，亲生女儿却又是个上不得台面的蠢货，真真是……啧啧……看来这府里，再也没有人能碍着斐儿和韫儿的前程了！”

本朝重文轻武，武将的地位远不如文官吃香。文国公父子虽然都是本领高强之人，但由于朝廷不重视武事，他们始终无法得到重用。

反观二房，二老爷担任工部尚书，那可是个实权颇大、油水又多的肥缺。底下的两个儿女也很出息，一个才华横溢，一个精明能干。照这样看来，不出五年，这国公府里恐怕就要由他们二房说了算了。

“一个奴仆之女，本就不配与韫儿相提并论，不过是父亲偏心，想要抬举她几分罢了。”二老爷不以为然地说道，语气中带着一丝轻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