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龙孙计

二郎的才华，那是明摆着的事实，更何况他身后还站着谢、徐、曹三大家族。寿王殿下精明得很，定会借着二郎这根线，把这三家牢牢地绑在自己的战车上。除了儿子这枚棋子，他必须得在自己身上多添些砝码才行。

“对了，你上次说，寿王世子夸咱们韫儿的诗写得好，这事儿靠谱吗？”二老爷谢允安冷不丁地问道。

曹氏先是一愣，随即脸上便堆满了骄傲的神色。

“那还能有假？当时五姓女都在场呢，寿王世子谁也没搭理，就单单夸了咱们韫儿写的咏梅诗，说什么‘笔底生花’，又说什么‘才藻艳逸’，还说她情志高洁，超然物外。他这一夸，华懿公主的彩头，那可是直接就给了韫儿！”

说完，曹氏的心脏开始砰砰乱跳，试探着问道：“老爷的意思是，世子殿下看上咱们韫儿了？想跟咱们家结亲？”

“八九不离十吧。”二老爷模棱两可地回道。

曹氏一听，顿时乐得合不拢嘴。

寿王世子那是什么人物？那可是当今圣上最出色的皇孙，不仅雄才大略，武艺高强，还生得丰神俊朗，在京城里，那可是数一数二的美男子，不知是多少闺阁少女梦寐以求的如意郎君。

要是能跟韫儿站在一起，那可真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啊！

二老爷捻了捻唇下的胡须，心中却清醒得很。

他可不像曹氏那么天真，皇家贵胄，尤其是像寿王父子这样，对储君之位虎视眈眈的皇子龙孙，哪个会天天想着风花雪月？还不都是权衡利弊之后，你情我愿的交易罢了。

寿王世子会夸奖女儿，当然不是因为喜欢，更不是单纯地觉得诗写得好，而是一种拉拢，一种暗示，暗示寿王府与他谢家的关系，可以更进一步。

这可是一个极好的信号。

有他在，他的儿女必定会受到重视；而有了儿子女儿的加持，他的筹码也会越来越重，这是相辅相成的。

等到将来寿王殿下大事一成，凭着这份从龙之功，再加上姻亲关系，他谢允安必定能够平步青云，位极人臣！

曹氏已经欢喜得双手合十，笑得合不拢嘴：“如果寿王真有那么一天，那……那韫儿岂不是成了太子妃？再进一步，那就是……”皇后娘娘啊！他们二房，竟然出了一位皇后娘娘！

“慎言！”

二老爷压低声音斥责道。曹氏连忙捂住嘴巴，拿起帕子扇了扇风，努力地转移话题：“嗯……我的意思是，那位若是有心提携，咱们斐儿是不是也有希望，能够挤进金榜前列？”

谢容斐是她最大的骄傲，在读书这件事上，那是谁也比不上的。要不是谢容斐今年才十八岁，年纪尚轻，曹氏敢肯定，状元他也能考中。

二老爷压下自己上扬的嘴角，眉心挤出一个“川”字：“这还不好说，得看这次的主考官是谁。圣上刚刚宣了父亲进宫，应该就是为了这件事。难不成是想让父亲当主考官？”

谁不知道，谢老国公是出了名的迂腐，想要收买他，还不如直接去收买皇帝来得容易。

而且，他对自己的儿孙，向来是最为严厉的。同样的文作，旁人能得十分，换作是自己的儿孙，可能就只有七分了。

曹氏的好心情，一下子就烟消云散了：“可千万别啊！”

大魏朝为了防止代考舞弊，各地方府衙会在秋闱过后，向京都提交次年春闱的考生名单，同时出具一式两份的官凭文书，一份由考生自己留存，叫做浮票，另一份则随着考生名单，一同上交给京城。

等到考生抵达京城，携带浮票亲自去京畿府核实，确认是考生本人，并且浮票没有伪造之后，才会在浮票上盖章，作为进入考场的唯一凭证。

昨天因为出了梁少爷那档子事，京畿府没能去成，所以许萱清跟李俊云，今天一大早就赶来了，却在府衙之外，碰见了一个熟人。

那人穿着一身干净的玉色儒衫，面白，眼角微微吊起，身形清瘦。他一看见许萱清，便十分不友善地哼了一声，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

“哟，这不是许解元吗？来得还挺快啊！可向你先生问明白，会试该怎么考了吗？”

他名叫贺鹏，是许萱清在长安府学的同窗。之前，他一直是学里的头名，自从许萱清进了府学之后，他就只能屈居第二，所以一直看她不顺眼。

许萱清知道他本性尖酸刻薄，懒得理会，自己站在一边。奈何贺鹏嘴碎，死皮赖脸地跟了过来，阴恻恻地在她耳边说道：

“学得文武艺，货与帝王家。我等十年寒窗苦读，唯有走上仕途，才能一展才学抱负。许解元年纪尚小，恐怕还不懂这个道理。

“你的确有些才华，但更应该脚踏实地，而不是贪慕虚名，博一个少年进士的风头。

“就算你侥幸中了进士，也得虚等两年才能入仕。你以为凭你的能力，还会有人记得你这个贫寒出身的少年才子吗？千万不要狂妄自大，捡了芝麻，丢了西瓜。”

未及十六，不得入仕。贺鹏这番话，虽然有些道理，但本意却不是为了她好，不过是习惯了抓住一切机会，就想教训她一番罢了。许萱清才不吃他这一套。

“贺同窗说得极是。可是贺同窗十六岁之时，也曾说过‘富贵非吾愿，帝乡不可期’这样的话。我虚岁十五，就算轻狂一些，又有什么不对呢？”

贺鹏听了，脸色瞬间涨成了猪肝色。

府学里有一位德高望重的岑老先生，他的祖辈们都喜欢清谈，排斥官场。到了岑老先生这一代，他便干脆不入仕了，整日寄情山水，采菊东篱。

贺鹏为了能在他的课上拿到更好的成绩，便说了些迎合他的话，讨得老先生十分喜欢他。不曾想，却被许萱清给抓住了把柄。

他脸色涨得通红，半天说不出话来，咬牙切齿地说道：“许解元当真是伶牙俐齿得紧，跟着燕先生多年，你就学会了耍嘴皮子？”

“我学会了什么，贺同窗还没讨教够吗？”许萱清不甘示弱地反击道。

贺鹏再次被噎住了。

许萱清斜了他一眼，便收回了视线。贺鹏这个人啊，无论是考试，还是打嘴仗，从来就没有赢过她，偏偏就喜欢上赶着讨没趣，输了之后又记仇。去年，两个人还因此打了一架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