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寒碜？

许秀春听着妹妹的哭闹声，心烦意乱地挥了挥手中的帕子，娇声抱怨道：“这小崽子真烦人！娘，我先回去了！”

转身之际，她这才不耐烦地将这间屋子打量了几眼，眼中尽是掩饰不住的嫌弃：“娘，你不是收了谢家两千两银子吗？怎么还住在这破地方？也不说买个新的大宅子？这屋子又老又破，还没我睡觉的屋子大呢，说出去，人家还以为我文国公府苛待自家人呢！”

刘氏正手忙脚乱地用勺子将稀粥往孩子嘴里送，听到这话，头也不抬地应付道：“快了快了，我已经托了人牙子，过两天就去看宅子，保证让你风风光光地。”

“还有啊，娘，记得再买两个机灵点的奴婢，专门负责洗衣做饭，再把这小崽子带好。你看我家里，七妹妹才一岁，四个婆子轮流伺候着，都没见她整日哭吵不停的，真是没见过世面！” 语气里带着浓浓的炫耀和不满。

这两个月来，许秀春已经彻底沉浸在世家小姐的身份和奢靡生活中，对过去的生活嗤之以鼻。

刘氏被她絮絮叨叨地说得更加烦躁，不耐烦地摆摆手：“知道了知道了！回头我就雇一个，行了吧！”

许秀春得意地甩着帕子，准备离开。这时，许秀梅带着几分小心翼翼地拉住她，带着期盼说道：“二妹，过两天记得带我们去你家里看看啊！也好让我们开开眼！”

“知道啦！”许秀春头也不回地挥挥手，便带着一众仆婢浩浩荡荡地离开了这间破旧的屋子，朝着文国公府的方向走去。

刚踏进国公府的大门，许秀春就看到了自己身边最得力的大丫鬟九儿。九儿正站在影壁前，指挥着几个家丁扛着几口朱漆彩绘的大箱子，箱子上雕刻着精美的花纹，一看就价值不菲。看到许秀春，九儿立刻换上一副满脸堆笑的表情，快步迎了上来。

“姑娘，您可回来了！刚才韩家来人了，送了好几车的礼，您瞧，这么大的箱子呢，打开一看，里面全是给您的，可真气派！”

许秀春一听这话，顿时笑逐颜开，提着裙摆，踢踢踏踏地跑过去，迫不及待地想要看看韩家送来的礼物。

她随手打开一口箱子，只见里面堆满了奇珍异宝，珠光宝气，令人眼花缭乱。一串串珍珠项链相互交叠着，每一颗珍珠都有鸽子蛋那么大，圆润饱满，光泽诱人，看得许秀春心花怒放，合不拢嘴。

自从来到文国公府，秋桐院就被打造成整个府里最奢华的院子。许秀春刚来那会儿，凡是与谢家沾亲带故的人家都要来拜访认亲，送礼更是络绎不绝，以至于她的库房都快要堆满了。

九儿手里拿着一封信，轻声解释道：“姑娘，这是韩家的九表姑娘给您写的信，信上说京城与金陵相距甚远，一直未能相见，甚是遗憾。八月的时候，表姑娘将要举行及笄之礼，她特意邀请您到金陵参加，等十月您及笄的时候，她再来京城参加您的及笄礼。姑娘若是想看，晚上奴婢再给您念，可好？”

韩家是文国公谢允伯的母家，家族根基在旧都金陵，与谢家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但平日里的往来却并不算频繁。

当初三小姐刚回到国公府的时候，韩氏本家因为路途遥远，只是派了京城旁支的人上门问候。而这一次，韩氏嫡支、谢允伯的亲舅家竟然千里迢迢地送来了如此厚重的礼物，足以表明他们对这个外甥孙女的重视程度。

然而，许秀春此刻哪里会在乎什么韩家不韩家的，信不信的？她的眼睛里只有那些金光闪闪、价值镜尘的珠宝首饰，看着这满满当当的箱子，她笑得像一朵盛开的牡丹花，妩媚动人。

“三表妹！”一个清脆的声音传来。

许秀春抬眼望去，只见谢雪绒正与一位身穿素雅衣裙、身材高挑的姑娘手挽着手站在不远处，身后还跟着两个丫鬟。两人都戴着帷帽，遮住了容颜，看样子是要出门。

“正想找你呢，三表妹可愿跟我们一起去珍珑阁看看字画首饰？听说那里新到了一批江南的贡品，十分难得呢！”高挑的姑娘走近几步，用一种柔声细语的口吻发出了邀请。她便是王氏的侄女王馥，过年的时候，许秀春在王家做客时曾见过她一面。

谢雪绒也笑着附和道：“是啊，馥姐姐可是一来就念叨着三妹妹呢，听说你不在，便在清荷院坐了坐，等了好一会儿，可算是把你给等回来了。三妹妹赏个脸，跟我们一起去吧，珍珑阁的首饰可是京城里最好的，错过了这次，下次可就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了。”

许秀春一听有好玩好吃，还有好东西看，顿时心动了：“好、好啊，我这就去！”

她的一只手还插在珍珠堆里，恋恋不舍地摸索着。九儿见状，连忙借着为主子整理衣衫的机会，悄悄地把她的手从珍珠堆里拉了出来，然后合上箱子，吩咐几个小厮将箱子抬回秋桐院的库房。

谢雪绒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脸上却依旧带着淡淡的笑容，让人捉摸不透她的心思。

“姑娘在亭子里稍等片刻，奴婢这就回去给您拿顶帷帽来。”九儿恭敬地说道。

谢雪绒微微一笑，轻声说道：“九儿姐姐，舅祖父刚使人送了这么多东西来，今晚清点完恐怕就要熬红眼了，事事都亲力亲为，可别累坏了身子。随便使唤个小丫鬟去拿就是了，你还是留在家里帮三妹妹清点库房吧，免得她手忙脚乱的。”

九儿一听，觉得谢雪绒说得很有道理，便差了一个名叫金枝的丫鬟跟在许秀春身边伺候，自己则留下来清点礼物。

三个姑娘同坐一辆装饰精致的马车，车厢内铺着柔软的绸缎，散发着淡淡的香味。王馥与谢雪绒兴致勃勃地聊着最近看了什么书，写了什么诗，哪句诗词最为精妙，两人谈笑风生，气氛十分融洽。而许秀春却对她们所说的一切都一窍不通，一句也插不进去，只能尴尬地坐在那里，显得格格不入。

王馥也察觉到自己和谢雪绒似乎冷落了许秀春，她原本想把许秀春也拉进话题，却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她自幼饱读诗书，耳濡目染的都是琴棋书画、诗词歌赋，而这位乡下长大的表妹，又能和她说些什么呢？

“三表妹，刚回到府里，还习惯吗？有没有什么不适应的地方？”王馥努力找了个话题。

许秀春愣了一下，随即连忙回答道：“习惯习惯，当然习惯啦！这里是我的家，我当然习惯了！”

说着，她的眼珠子却忍不住偷偷地瞄向王馥头上的首饰，以及她身上穿着的那件秋香色兰花纹襦裙。

在锦衣玉食里浸泡了两个多月，许秀春现在也渐渐有了一些鉴别好坏贵贱的眼光。她觉得王馥这一身打扮看起来就十分廉价，玉的成色不好，簪子也只是普通的银簪，衣料上的刺绣也简单平淡，和自己身上的绫罗绸缎、珠光宝气比起来，简直没法看。

许秀春捂着嘴，发出一阵咯咯的笑声，带着几分嘲讽的意味说道：“表姐穿得这么寒碜，你在家里是不是过得不好啊？要不要我跟舅母说说，让她给你也添置几件好衣裳、好首饰？”

王馥一听这话，顿时愣住了，脸色也瞬间变得难看起来。

谢雪绒见状，连忙亲昵地挽住王馥的手臂，轻轻地拍了拍，以示安慰，然后转过头来，带着几分责备的语气对许秀春说道：“三妹妹，你怎么能胡说八道呢！还不快给馥姐姐道歉！”

她又转过头，一脸歉意地对王馥解释道：“馥姐姐别生气，三妹妹她不是故意这么说的，你也知道她从小就不在家里长大，对许多事情都不太熟悉，说话口无遮拦的，都是我的错，没有好好教导她……”

王馥原本就只是因为一时急怒才脸色不好看，但她毕竟是出身书香门第的大家闺秀，涵养极好，在平复了一下心情之后，便不再与许秀春计较。只是，她原本想要与许秀春交好的那份心思，也在这一刻消失殆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