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坟前香

他瞧着许萱清脸上笑意全然褪去，赶紧表忠心：“小六，哥哥知道二叔的离世让你伤心，但你也要明白，我爹一直把你当成亲生儿子看待。将来有任何事情，我爹、大哥，还有我，都会为你做主！”

他拍着胸脯保证，许萱清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看得许大郎额头直冒冷汗，才听他叹息一声：“家里的情况，我也清楚，银子就不用给我了。”

“那生意……”许大郎急切地问。

许萱清不紧不慢地道：“堂兄何必如此着急？我马上就要进京赶考了，手头的买卖、账册、货源、客户，一时半会儿也交接不完。不如等我考完试回来，咱们再仔细商谈。”

他顿了顿，又道：“这次科举，我定能高中进士。到时若是授了官职，这些生意自然不能再沾手，总归是要交给家里人来打理的。”

许大郎听了，咧开嘴笑了，露出两颗大板牙。然而，许萱清接下来的话，却让他笑容僵在了脸上。

“不过，你和大伯不行。”许萱清语气淡淡的，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

“为什么？！”许大郎瞬间收敛了笑容，面色不善地质问道。

“大堂兄息怒。”许萱清脸上没有丝毫惧怕之色，反而平静地解释道，“我也是听人说，大堂兄你嗜酒如命，还沉迷赌博。听说前两年还差点在赌坊被人剁掉手指头。这样的话，我怎么敢把生意交给你来做呢？”

许大郎一听，连忙摆手否认：“没有，没有的事！绝对没有！我那也是被人怂恿，才赌了一回。之后就再也没碰过了！”

“真的？”许萱清挑眉问道，语气里带着一丝怀疑。

“真的！”许大郎信誓旦旦地保证。

许萱清叹了口气，脸上露出为难的神色：“大堂兄，你别怪我多心。只是这外面的人，都太看重表面功夫。将来我当了官，衣食住行都要体面，花销肯定少不了。我好不容易有了点进项，哪敢随便找人接手呢？你还是老老实实在家种地吧，外面有二哥帮我就够了。”

“老二？！你什么时候和他搅和到一起了？！”许大郎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问道。

“就小半年前啊。我这边买卖出了点事，我忙着准备乡试，实在抽不开身，还是二哥帮我解决的。他没跟你说吗？”许萱清眨巴着眼睛，丝毫不在意许大郎难看的脸色，对许二郎赞不绝口：

“多亏了二哥会做生意，才没让我的生意砸手里。大家都夸他有经商头脑，三婶也对我娘几个照顾有加……我打算以后就让二哥来打理生意。我们都说好了，他拿三成，我拿五成，剩下的两成，就留给家里分一分。”

二哥，大堂兄，孰亲孰疏，一目了然。

许家上一辈总共五个兄弟，除了许萱清的爹这一房外，其他都住在一起。家里大大小小的事情，都由大伯做主，钱财也都由大房掌管。

许大郎一直觉得，许萱清的生意理所当然应该由他们大房来接手。没想到，三房居然早就和小六勾结在一起，还私下里说好了分红！

许大郎怒道：“六弟！你被他骗了！自家人帮衬自家人，要什么分红！老二最会耍心眼了，现在他就敢要三成利，以后肯定会让你一文钱都拿不到！傻弟弟啊，你怎么能相信他呢！”

许萱清闻言，脸上露出些许茫然无措的神色，转而抬高了下巴，反驳道：“我堂堂一个举人，他能骗得了我？二哥说的果然没错，大哥你就是想吞了我的银钱。小时候就数你打我最狠，怎么可能会对我好呢？”

果然是老二在挑拨离间！许大郎气得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嘴里一个劲儿地赔不是，顺带给老二使绊子。

“当年都是大哥不对，都是大哥不好！可、可是老二也打过你啊！你忘了，你这条胳膊被踹断过，就是他干的！”

“二哥已经跟我赔过罪了。他说他很后悔，当年不懂事，跟着你一起欺负我。但每次事后，他都很自责，还自己打自己耳光赎罪。”许萱清淡淡地说道。

许大郎一听，为了挽回局势，立马左右开弓，啪啪地扇起自己的脸来。他下手极狠，几巴掌下去，脸颊就红肿了起来。

“他那是装样子唬你的！哥哥我才是真心悔过……他打了多少个，我一定比他多打一个！”许大郎一边扇着自己，一边含糊不清地说着。

当着许萱清的面，许大郎结结实实地揍了自己一顿，然后肿着脸，眼巴巴地望着许萱清，眼中充满了期待。

看到许大郎这副模样，许萱清的表情终于缓和了下来：“既然大哥是真心跟我道歉，那我就不再追究了。”

说着，他从怀里小心翼翼地拿出一封信，用两根手指夹着，举了起来。他杏眸明亮，仿佛闪烁着智慧的光芒。

“我在府城有一家宝璐坊，是和朱老爷合伙开的珠宝铺子。现在我把这家铺子交给两位哥哥来打理。亲兄弟明算账，从今日起，到我科举归来为止，谁挣的银钱多，我就把我名下所有的生意都交给他来经营。大哥觉得，如何？”

“朱老爷？可是长安府的首富，朱老爷？”许大郎有些不敢相信地问道，声音都有些颤抖了。

许萱清笑着点了点头：“正是。”

许大郎一听，顿时喜上眉梢，一把抢过许萱清手中的信，笑得合不拢嘴。

“没问题！当然没问题！”

许大郎激动得口干舌燥，好不容易才达成目的。他把信小心翼翼地塞进怀里，搓着手笑道：“你看，我这也耽搁了好半天了，该走了。小六还有什么要说的吗？没有我就回家了。”

许萱清叹了口气，似乎有些无奈地说道：“我在外求学多年，一直没能得空回家，不能在长辈膝下尽孝，实在是不孝。所以……”

许大郎一听，以为他摆谱了半天，终于知道要向他爹娘示弱了，顿时挺起了胸膛，鼻孔里喷着粗气，打算替他爹娘教训许萱清几句。

“——所以，劳烦堂兄回去告诉大伯，没事的时候，多替我在我爹坟前烧两柱香。”许萱清语气平静地说道。

许大郎听了，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过了半天才结结巴巴地说道：“有的，有的。这几年你不在家，我都把你二叔当成亲爹一样孝敬。每年清明节，我都去给他磕头……”

许萱清甚是满意地点了点头：“嗯，那就多磕几个。”

“还有，我娘那头，也烦请大伯娘多看顾着些。我姐姐她们如果有婚事，也把婚期定晚一点，等我回去看了人，再做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