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1章 赌命抉择

雍王府内，沉闷的气氛几乎令人喘不过气来。司瑾跪在雍王面前，双眸掷地有声，话语之间满是恳求：“父王，与其被迫走上绝路，不如儿子自愿向皇上坦白一切，或许还能争得一线生机。”

雍王眉头紧锁未语，司瑾继续劝道：“父王，儿子总觉得皇上今日的话，是在赐我们机会。您看，于家岂非已经得到宽宥？儿子昨日还与于天宝有过交谈，那家虽然被夺了官位，但无一人折损，于天宝还夸赞新帝，说要潜心读书，准备考场拼搏，将来效力新君。他曾倾慕皇后多年，按他的性格，早该厌弃皇上，甚至努力诋毁。但如今，这般转变，说明新帝确有不凡。父王，皇上还提到先太子，或许会因念及先太子与您之间的旧情，对我们宽大处理。”

说话间，他挪动身体低到雍王脚边，语气愈发恳切：“父王，我们就赌一赌可好？纵然结果不尽人意，可比将来叛国的下场要来的干净。儿子自出生便没清白过，实在不愿再被易青拖入深渊。他那恩义，我们父子已经悉心偿还。您明知与他志不同道不合，若是当年少些牵连，岂不活得更好？这一次，我们相赌，可好？”

雍王隐隐动容，却终觉希望渺茫。他沉吟道：“瑾儿，让父王再想想吧。”

司瑾见势不宜逼迫，便微微躬身，退了一步，只能寄愿父亲能早日幡然醒悟。彼时，雍王的沉思旷日持久，而远在宫中，周皇后也终于重返京城。

沿着暗厂的密道，周慧月悄然进宫，一落眼便见多年前未曾相见的儿子。对上苏凛轩那双平静的眼眸，她欲言又止，终以一种复杂的语调唤出，“母后。”

一路忐忑的情绪在这一声呼唤中尽数决堤。周慧月再也按捺不住，上前将苏凛轩紧紧拥入怀中，泪如泉涌：“对不起。”明明是第一次见面，却仿佛多年思念的积压瞬间找到了出口。

苏凛轩沉默寡言，只默默打量随母亲同行的老爷子，看着对方瘦了不少，但精神依旧不错，心中略感宽慰。他既不安抚周皇后，也未曾说出“不必道歉”之类的辞句——那些歉疚是她亏欠先太子的，他无权替兄长原谅。

待周慧月哭得气息稍缓，苏凛轩淡淡开口：“母后舟车劳顿，先去休息吧。”

周慧月擦了擦脸上的泪，眸中浮起一丝希冀：“叫娘，可好？”

她不愿再回归那个冷漠疏离的皇后身份，更觉自己再无资格自居。苏凛轩微微颔首，简短道：“娘。”

一声轻唤，换得周慧月眼泪复涌而下。母子二人相处时，气氛远不及苏凛轩同乔岚及苏虞时的轻松，偏周皇后又是极易动情的性子，使苏凛轩措手不及，实在不擅长劝人止泣。他干脆将不知所措的视线抛向一旁的老爷子，分明写着“父亲的女儿，父亲负责哄”。

老爷子接收到眼神的压力后狠狠地瞪了儿子一眼，终是开口说道：“可要去见见那死皇帝？还有那个于燕，你儿子可都替你留着，等着你处理呢。”一句话，竟让周慧月没有再哭，转而看向苏凛轩，试探道：“你希望娘去见他们吗？”

“小事。”苏凛轩答得随性，“随您的心意。”

周慧月听罢，定了定神道：“那娘便不去了，鹤儿该怎么处理便怎么办吧。”她目光柔和，生怕儿子误解她的怠慢，解释道：“娘的仇你已经替娘报了，那些人于娘而言，已经轻如尘埃。见了他们，只是提醒自己前半生有多愚蠢。”

闻此，苏凛轩终于心生一丝怜惜，宽慰道：“他们有心欺瞒，人有时难防，不必自责。”

周皇后摇了摇头，语气略显平静：“不必安慰，娘听得明白，错处在我。”

她迅速转移话题，不愿再触及那些沉重过往，谈起乔岚：“若不是乔岚及时赶到，她救了我们一家，还背着娘下山。娘看着她长大，她是极好的姑娘。你们好好的。”

苏凛轩听到乔岚被夸，神色顿时舒展，嘴边竟透出一抹略显温暖的笑意。那一瞬间，周皇后怔住了。苏凛轩与太子相貌相差甚远，可那一抹笑意，竟让她恍惚间看到了先太子的影子。她伸手轻轻抚上苏凛轩的面庞，喃喃道：“娘的孩子，娘欠你们太多。”

这道歉，直指先太子。母子心意相通，苏凛轩竟然明白其中隐情，低声道：“您当初对太子冷淡，是盼皇帝能多关心他一些？”

周皇后愣了愣，终是点头承认：“是。”继而苦笑道：“很蠢是不是？父亲总有千般疼爱，可孩子需要的，是属于娘的呵护，可惜娘生生错过了那么多年。还将他独自丢在皇宫里，这些年，娘日日盼着能梦见他一次，却从未如愿……终是娘的错。”

她的眼中涌出深沉的懊悔，随后转向苏凛轩，轻声问道：“娘可以去东宫看看吗？”

苏凛轩毫不犹豫，亲自陪伴母亲走进东宫。在寝殿内，看着周慧月一寸一寸抚摸曾经的角落，将衣柜内的旧衣裳细细整理，举手投足间竟流露出一种熟稔。苏凛轩思绪有些混乱，甚至怀疑她究竟对东宫的衣柜如何了如指掌。

果然，周慧月又从衣柜底部拉出一个箱子。箱子里静静躺着先太子小时穿过的衣裳，她静静说道：“这些都是娘在佛堂亲手缝制的。如今后悔，当时没有告诉他。若是他知道自小穿的衣裳都是娘做的，或许心里能多一丝欢喜。”她的目光转向苏凛轩，“娘来京城的路上，也给你缝了一件，以后娘会一直做给你。”

周皇后柔和的动作与细腻的语调，让苏凛轩心头酸楚。转而，他却问：“您是否常来这里整理？”

周皇后坦然点头：“太子去上课时，娘有时躲着偷偷过来。娘与皇帝性格不合，只怕太子与娘太亲近，会惹得皇帝不喜。”

真相水落石出。这一刻，让苏凛轩胸中泛起一阵难言的哀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