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枕边狼心

季风神色阴沉，环视院中，在确认姚氏安然无恙后，目光陡然冷厉，瞪向身边的武将：“胡闹！本官让你们护着夫人，是让你们吓她的吗？”

姚氏一见到季风，急急提着裙摆跑了过来，语气满是惶急：“老爷，这究竟怎么回事？您怎么连夜赶来了？”

季风语速一沉，话语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有盗匪潜入本府，如今全城搜捕，我担心漏网之鱼会逃到这里来。你们真的没出什么事吧？”他说着，眼神在姚氏身上迅速打量了一圈，语气稍转柔缓，“听说岳父身体不适，他现在可还好？快带我去看看吧。”

姚氏连连摇头，强作镇定：“我们一切安好，父亲也已歇下。”她低眉垂眸，似在回想什么，忽而轻叹：“府上进了盗匪？那可丢了什么？竟是什么人干的这等无法无天的事？真是怪不得刚刚管事说外头闹得厉害，我还以为只是坊间小事，一心只顾担忧父亲，却没想到竟是咱们府上遭了贼。”

话锋一转，她忽然面露惊色，一声哎呀，拉住季风的胳膊，急急说道：“老爷，我给瑶儿预备的嫁妆不会被贼人觊觎了吧？不行，我得立刻回去看看！那可是女儿的命根子，我们辛辛苦苦预备的东西，哪能叫贼人轻易糟践！”

姚氏连拉带扯就要往外走，碎碎念叨着：“究竟是哪个天杀的贼子，竟有胆子动我女儿的嫁妆，老爷，这等恶人，务必要抓到！千万不能轻饶！”

她这般反常急切，让季风心头一颤，隐隐觉得不对劲。姚氏一向重情轻物，钱财不过身外之物，她更看重的是亲人的安危，何况眼下正值姚父病重，按理她该寸步不离姚父身边，岂会如此挂念些无关紧要的嫁妆？

他目光一凛，语气低沉：“夫人，嫁妆是小事，岳父安康才是当务之急。我还是去看看他老人家才放心。”

话虽说得温和，脚下却比平日更为稳重，而姚氏的表情顿时有些僵硬，她拉住季风，面露难色：“老爷不可！父亲他近日因担心瑶儿，饭食不香，夜不能寐，眼下好不容易才歇下，咱们贸然进去，岂不是要吵醒他老人家？”

季风敷衍地“嗯”了一句，眸光却掠过一丝冷色，反问她：“无妨，我会尽量轻手轻脚，不吵着他的。”

说罢，他悄然朝武将递了个眼神。武将会意，立刻迈步引路，季风拉着姚氏，徐徐步入姚老爷的房中。而眼前的一幕，却让他心头的那点疑虑顿时炸开。

房中，姚老爷果然正安然卧睡，除了他，却不见任何其他可疑之人。刚刚外头管事脖颈上沾染的血迹，姚氏的行事怪异，仿佛都被这一间寂静的卧房抹成了虚幻。

他脸色骤然阴沉，立刻命令武将彻查整座姚府。不久后，武将带着人将姚府上上下下翻了个遍，连地窖和厨房都未曾放过，终究未发现什么盗匪的踪影，倒是找到了跟随姚氏回娘家的护卫们——他们正认真恪职地看守着姚府各个偏僻的角落。

季风眉心微蹙，冷冷盯住姚氏，语气透着说不清的意味：“夫人，为何你方才要如此努力阻拦我探望岳父？”

姚氏一愣，旋即将头一低，语调中多了一丝委屈：“老爷，此事说来话长。其实……只是因为父亲他这些日子心情不畅，对您颇有怨言——”

季风目光愈加冷肃：“哦？为何怨我？”

姚氏犹豫了片刻，终于小声试探道：“您当知道，瑶儿被苏凛轩扣押至今，父亲心如刀绞，提议用粮款赎回，但您不仅不同意，甚至连再商量的余地都不肯给。父亲为此积愤成疾，动辄抱怨，我怕他一时气急，您和他闹出不快，这才……这才出言相阻……”

她戚戚然叹了口气，又带着几分哀求：“老爷，瑶儿是我们唯一的孩子，这么一拖再拖，孩儿在外恐受尽苦楚。父亲说他情愿自己承担赎回的代价，只求您答应——”

季风一听，眉目冷凝，似笑非笑道：“老爷子还气得吐血了，是吗？”

姚氏的神情更为悲楚，连声音都有些颤抖：“正是，当时吐了一大滩，弄得管事满身都是。他老人家是真的心焦，老爷，您就行行好……”

季风冷眼看着她，心头却陡然一声嗤笑：气急吐血？他倒希望那血是老爷子吐出来的！更好是把人一并气没了才称心！原以为能借由这场闹剧送走这对麻烦老东西，偏偏姚氏竟还好端端地杵在这里，令他心中憋闷得几欲作呕。

他不以为然地挥了挥手：“罢了，我还有公事要处理，此事容后再商量吧。”

说完，他扭头带着兵士扬长而去。姚氏望着他的背影，眼底慢慢浮现一层血红，指甲深深嵌入掌心，也毫无察觉。

直到季风彻底消失在远处，姚氏僵硬的站姿骤然一崩，跌坐在床边，声音像从深渊里挤出来：“他今日所做所为，让我彻底明白，他是真的从未在意过你我生死。”

床上原本熟睡的姚老爷缓缓睁开眼，目光黯然：“如今你终于相信了？”

他与姚氏对视，叹声如诉，语气冰凉地揭开了那个藏在暗处的秘密：“他在京城养着的私生子，我早就听说过了……只是你执意不信，我才不得不演这场戏，好让你认清。他今日的失态，就是最好的答卷。”

姚氏听罢浑身一僵，所有信任一瞬间崩塌。她怆然抱住父亲，再也忍不住哽咽出声：“父亲，他竟如此狼心狗肺！瑶儿怎么办？我们母女又该怎么办？”

姚庆山深吸一口气，面色一瞬间冷硬下来：“别怕，爹会想办法。不就是粮么，爹出！瑶儿就算死，也不能被他那个野种踩在脚下。既然季风靠不住，我们便另寻出路——瑶儿有貌有才，如今疆北王虽难缠，但正需我们的支持。只要安排得当，瑶儿不会没着落的。”

听得此言，姚氏却心头一紧：“可是，那苏凛轩也不过一莽夫！若将瑶儿送到他那去，只怕……”

姚庆山阴鸷的眸光掠过一丝狠意：“他那个病弱的新婚妻，怕是熬不过多久了。至于苏凛轩会不会善待瑶儿，这要看瑶儿的本事和她带去的赀财了。别忘了，姚家所有的一切，迟早都是瑶儿的嫁妆！”

姚氏沉默片刻，眼中渐渐涌起决然的冰冷。她终于点了点头：“父亲，我听您的安排，只要瑶儿能平顺安稳，我们母女再不纠缠那个狼心的季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