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他早认出她

苏凛轩嘴角带着一抹似有若无的笑意，语气懒散，道：“这名字倒挺特别，八月生的？”
乔岚微微颔首，保持着寡言恭敬。

“是个好吃的，倒擅挑时间。”
一句玩笑，将气氛撩拨得暧昧而轻松。乔岚却无言，只能隐忍地干瞪他。这时苏凛轩话锋一转，半真半假地续道：“民间传言嘛，‘会生，生八月；会死，死腊月。’八月丰收，幸得口福，你倒是将俗语活了个淋漓尽致。”

乔岚顿了顿，心底无奈苦笑。自幼馋嘴的癖性让她时常背负“饭桶”的骂名，其中尤以许安的冷嘲热讽最为锋利。她不知何故，郁积于心的点滴羞恼，却因苏凛轩的随口调侃平白而出。

茶汤微漾，苏凛轩忽而兴致盎然：“你是江湖中人，那四海漂泊，可曾寻到什么独具风味的美食？”

乔岚怔住，目光盯向茶盏。前世，她的江湖游走不过是为执行任务，哪里会留心食肆檐下的一丝风雅。于是，她敛色作答：“让王爷失望了，秋某粗人一名，寻常吃饱果腹已好，倒无暇品味。”

苏凛轩眉间略显遗憾，却不愿罢休：“既然如此，那有什么有趣的地方或事情能与你的记忆交织？”

乔岚略皱眉，稍纵本能的警惕。这世上，她知道朝中官员的秘闻比江湖趣事更多，但以苏凛轩的性子，这种闲聊似乎并不合乎他的心境。乔岚越想越不对劲，甚至下意识怀疑他是否认出了自己的真身。这点怀疑植根于，她这一身善巧的易容术曾经骗过世人，甚至让熟悉她的皇帝与曹莺都看不出端倪。

然而眼前的人举止淡然，品茶间仍饶有兴致地望向她，等着回应。乔岚笑了，虽问答依然正经，但语气里透着微妙的试探：“秋某是个吴下阿蒙，无趣而已，王爷怎会对江湖事感兴趣？”

苏凛轩轻描淡写地笑了：“家中老爷子爱听这些，我本想今日收集些传闻哄他开心，却没料到你这日子过得如此寡淡，当真可惜。”

乔岚心越揣越不安，此乃一字一句的试探，她已隐约肯定苏凛轩已看透易容身份。难道是她露馅了？可思来想去，她的装扮无懈可击！倘若不是她先带着寿山进入许府，他断然不会如此确定。苏凛轩似知她诸事谨慎，偏偏不给任何解释，甩了声“可惜”后便起身离席，这耐人寻味的举动，竟让乔岚愈加心生狐疑，紧追而上。

乔岚咬住薄唇，带一点急切追问：“恳请王爷明示，究竟是如何认出秋某伪装的？”她话一出口，却难掩尴尬。

苏凛轩脸上玩世不恭表情未改，脚步却停了下来，微侧身，弯下唇角，于她耳边低声吐出四个字：“吐纳气息。”

空气仿佛凝固，乔岚怔住数秒，倏地双耳染上羞赧的红。她自幼习惯的吐纳虽细微，却是生而有之的特性，更是极难隐藏。苏凛轩能发现这一点，绝非寻常观察力可达成。他何时察觉？乔岚回念前世，不觉一阵心虚。

一切答案如潮水倒涌——两人曾亲密过两回，气息相缠，吐纳交融。他极聪明，自然能够轻易察觉破绽。未能掩饰易容吐纳之疏忽，竟成了最熟稔的标识。这时乔岚才看清，她这一生避世冷情，未料真被一人用最细致入微的方式记住。

苏凛轩一眼扫过乔岚因羞窘染红的耳根，心中轻嗤。与她在看春宫图时云淡风轻的模样相比，此刻含羞染怯的样子更显顺眼。他唇边笑意不深，却染上一分愉悦，转身继续离去，而乔岚不愿放任破绽难解，跟其而后。

苏凛轩心中还隐留另一道破绽未说——每年中秋，他总提前为“秋惜”准备生日礼物。便是无法捕捉吐纳气息，“秋八月”这样的名字已令他联想到她，而她此时竟出现在许府，又岂会难猜。

到了假山，他悠然落座。“还不走？莫要让祖父等得太久。”言语里似夹带训责，似怨怼，又带不容拒绝的霸道。

乔岚受命而行，为转移寿山的注意，她易容恢复真貌，刻意抬高声音唤道：“祖父，你们躲去哪了？我找不到你们！”

寿山藏于假山后，竟未察觉有何异样，反而张口嬉笑：“桀桀！岚宝儿找不到我们啦，再快些躲好，别被她发现！”

听闻藏人的稚气话语，乔岚心中涨生愧疚，她索性放下心防，一次次将裹挟压力的沉重交予游戏的轻松。寿山的纯真灿笑也感染了苏凛轩，他静坐观乔岚绕圈寻寿山，唇角痞气随游戏节奏轻勾，仿若阳光下半阖的懒猫。

昨夜一幕幕掠回苏凛轩的脑海——眼见乔岚熟睡，他盯着床顶许久，终于清晰了因果。他不过在极大的仇恨中坠入失控，而放任间皆被内心拖入深渊。此身体缘毒而失控入魔，皆非他所愿。

心念收住，他做下决断：娶她，是为了清偿欠下她多年债情。究竟何去何从，他无意再细究，只愿以夫妻之名享她体谅，将此短暂八月用以平心。

当然，她的现状远不够完美，否则需要调教的是她，而非他的心绪。如今乔岚还在寿山的陪伴中奔走，她坠于孩童之乐，却远离仇恨。苏凛轩垂眸，品他们的欢声中，贪婪享受片刻安宁。寿山躲藏兴尽主动提议：“岚宝儿，这次换你藏，我来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