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勇谋并济

乔岚沉默了一瞬，似是埋藏着浓烈的情感，却克制地没有让它外泄，只在心底暗恨自己曾一腔热血效忠皇帝的单纯与愚昧。若时光能够倒流，她恨不得给从前的自己狠狠两耳光。

“会有那么一天的。”她的声音平静却充满力量，仿佛在为未来许下某种不容更改的誓言。

许安目光一动，尚未来得及开口，乔岚已继续说道：“眼下，有两件事必须尽快去办。第一，挑几位身手不凡且忠诚可靠之人，赶往京城；第二，派人去魏博找一个叫癞赤脚的大夫，把他请来凉州。如果他不肯，便用珍奇药材相诱。”

许安闻言微微蹙眉，脑海中浮现一串疑问。派人去京城，是为了乔灵儿吗？而寻那个能治病救人的癞赤脚，又是为了乔岚自己，还是另有其他安排？

心中疑惑如潮水涌动，他一时竟不知该先问哪个。

乔岚看透了他的困惑，抬眸轻声解释：“灵儿姐从皇宫中脱身后，我将她安置在监牢里，顶替了一名女犯的身份。那名罪犯下个月会随流放之人一道前往疆南。尽管我安排了人手护送，但以防万一，还是需要暗中加派几位可靠之人保护她的安全。”

许安心中一震，竟还是为了乔灵儿的事。满腔感激如烈焰炙烤，虽然无言，他的恭敬之意透过拱手一礼清晰地传达出来。

乔岚并未因此打住，而是接着道：“还有件事，你替我顶了杀碧香的罪名，如今曹莺认定你是凶手，自然是恨透了你。就算她无法亲自对你下手，也一定会派人暗杀你。而她手下的那些人，是暗厂精挑细选的杀手，个个都是顶尖好手。杀了他们太浪费，我倒是想收入麾下为我所用。不过，他们身上有毒药控制，必须找那癞赤脚解毒。”

提起暗厂，许安下意识地紧绷了神情。他虽不曾亲历，却听过太多关于这个地方的传闻——这里聚集的是一群被剥夺人性、从幼年便被培养成杀戮机器的奴籍孤儿。他们服从皇权，为功劳拼命，最终希望以卓越表现换来消除奴籍的资格，得以过上普通人的生活。可是，渺如尘埃的机会让大多数人都死于无休止的任务中，无人能看到他们的名姓被刻入青史的一天。

乔岚，曾在那个漩涡里挣扎过多年，对那里的一切了如指掌。她很清楚，暗厂的人并非甘心一辈子当帝国的刀锋。他们努力赚得赏银，只是希望在年老体衰时能换得一碗热粥、一间茅屋，拥抱平静而普通的日子。也正因为知道这一点，她才有了争取这些人效命的底气。

许安没有反对。他明白他们面前的复仇之路步步惊险，增加势力是当务之急。

“最近我查阅了凉州各地牢中的卷宗，”许安沉稳地开口，“释放了一些蒙冤入狱的人，也宽宥了几位因情势所迫而犯事，但却有特殊本领之人，将他们收入麾下。”

“很好。”乔岚点了点头，露出几分赞许的神色，“你性子正直，若是十恶不赦之辈，就算再有才干也不可能被你收留。这一点我知道得很清楚，所以类似的事情我以后也不会过问太多。”

许安的这些动作提醒了乔岚。他们若想壮大，不仅需要人手，还需充足的银钱，而后更需一条可以稳定进账的财路。眼下看似每一步都有千钧重担，她却忽然露出几分浅笑，用手撑着头自嘲道：“小时候，我懒得发指，总借身体不好为由，能偷懒就偷懒。娘怕我成了家里的累赘，总逼着我学东西。倒是我爹和哥哥姐姐们护着我，反过来劝娘。”

她声音微莞，似是回忆起了些曾经的温暖。“那时，我最大的梦想就是睡得安稳，吃得舒服，然后指挥哥哥姐姐们去学习本领。只要他们都才干出众，会保护我，我再无能也无所谓了。”

乔家的那些浓浓旧情，许安听得一阵心酸，可她嘴角那一抹淡笑却释然似的，没有一丝悲戚。她紧接着说道：“现在可不比从前。时局已乱得如同沸水泼洒的油锅，各地藩镇看似安稳，其实早藏暗涌；民心既失，群雄逐鹿，狼烟四起就在眼前。你怕不怕？”

许安沉默片刻，言辞一如他的骄傲：“若说不怕，那是假的。我许安不过血肉之躯，自然怕死。但不能因为畏惧就什么都不做。我活着，总得留下些什么。若能振兴许家的荣光，也算对得起我爹娘，更能让姐姐余生有所依仗。我就这点能耐，幸有你带着，不然我只能想想罢了。”

不过，当和乔岚提到后续计划时，许安还是忍不住将心底的疑问抛了出来：“你是不是看上了疆北王？”

“民心所向，无人能出其右。”乔岚简短答道。她眸中闪过一抹异样的光，疲倦却坚毅。“不仅仅是疆北王治下的百姓，这乱世里，他能得到众多拥护者自然不是偶然。但枭雄并起，未来如何还很难说。走一步看一步吧。”

许安盯着她的眼，思忖再三，最终直接问道：“你自己没有点想法？毕竟，历史上也不是没有女帝。”

她淡淡地瞥了他一眼，似笑非笑：“我记得你说过我饭桶，现在倒这般夸我了？”

许安不禁讪笑，回忆起儿时的那场误会。他善于厮杀，却不擅长解释，尴尬之余低声辩解：“那年不过一时气话，你别记着了……”那懵懂的年少轻狂，他终究没有料到，会成为后来回想起来心中一抹淡淡遗憾与温馨的涟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