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红幔绕屋，香露迷情

乔岚托着腮，凝望着窗外的云卷云舒，脑海里闪过一个大胆的念头。如果，当真有了自己的宅邸，那门楣上刻着“乔宅”二字，是不是就能让四哥找到归处？她深吸一口气，努力驱散心中的不安：四哥如今究竟身在何处？是否平安无恙？而皇帝留着他，究竟是怀着怎样的算计？

念头纷杂，她心底却止住了深思。那些东西，想得越深，便越是难以承受。她不禁回忆起在尹城时，那份压抑的苦楚。当时，她克制住了想要去寻季风的冲动，因为任何过于显露的举动都可能惊动敌人，将四哥置于危险境地。然而，她也不能迟疑太久，四哥或许正等着她。

不再多想，她起身走进正厅。厅堂内，苏凛轩正专注于案牍上的公务，他神情沉着，笔走龙蛇，俨然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乔岚注意到桌上摆着参片，便沏了一杯参茶递过去，随后站在旁边替他磨墨。屋内静谧，墨香氤氲，两人默契地投入各自的事务。乔岚虽不懂苏凛轩那紧密繁复杂的公文，却不掩目光地学着他的样子，她知道，她需要学习的东西还有很多。

夜色渐深，下人轻手轻脚地走到门口，报告道：“王爷，晚膳已备，可需要送来这里？”乔岚早已注意到宅子里的下人稀少，不过她从这些人的一举一动中看得出，这些人非同寻常。无论是负责膳食的厨娘，还是侍候的其余几人，他们每一个走路都轻而敏捷，身手显然颇为不凡。

听到苏凛轩淡淡应了一声，晚膳很快送来。用膳后，他让乔岚先去休息。虽有些失落无法继续观察他处理公务的方式，但疲惫袭来，她还是答应了。

推开房门的一瞬间，乔岚却怔住了。这房间，竟焕然一新。满屋红纱绕梁，春风图悬挂其间，桌上摆满鲜花，香炉里燃着浓烈的熏香，使得整个房间充盈着甜腻的香气。她目光扫过，这布置倒是十分熟悉——仿佛花楼那一番迎客的铺张。

她无声地叹了一口气，掀过一道道红纱帐往里走，靠近床榻时，又看到铺满花生、桂圆、红枣的喜被，整个房间的细节似乎都在刻意营造着某种暧昧氛围。床头放置了一粒硕大的趣味骰子，六面分别刻有赤裸裸的亲密动作，显然是为男女夜间取乐所用。乔岚拿起它端详了一瞬，记忆回溯到前世她潜入藩镇头目的房间时见到过类似的场景。那时，她躲在衣柜暗处，目睹那个男人与妾室的荒唐行径，直到她一剑穿心。

血腥与欲念交织的画面在脑海中重现，她的胃部起了一阵翻涌。她将骰子放回原位，虽然制作不如前世藩镇头目用的精美，内容却似乎更为恣意大胆。安坐床沿，她随手剥开一颗桂圆，慢慢咀嚼，目光无意间落在挂在对面的春风图上，面上依旧毫无波澜。

苏凛轩赶到时，正见女子静坐床沿，周围红幔微微浮动，映衬着她那素白衣衫，更显安然自若。风轻轻拂过帘帐，露出她端然的面庞，没有半分羞怯，更无一丝动容。这满屋的红色温柔，似乎根本无法扰乱她的情绪。

苏凛轩脸色沉了几分，走上前：“你先出去吧，我让下人收拾一下。”

“好。”乔岚神情淡然，提步准备转身离去。苏凛轩眉头紧蹙，原想解释一番，却见她那毫无表情的脸，终究将话咽了下去。

就在乔岚刚踏出一步时，却听到了床底传来一阵异动。这突如其来的声音令她顿住脚步，苏凛轩也由眉头微皱转为警惕，一同弯下身去查看。浓郁的香气从床底蔓延开来，刺激得两人下意识捂住口鼻。

不等他们动作，床底竟爬出一个消瘦的老者。寿山低垂着脑袋，手里捧着一堆瓷片碎屑，嘴角噙着几分委屈：“岚宝儿，我不小心把送给你的香露压碎了。”他的声调中满是歉然，又像个闯祸的孩子。

乔岚闻言微微眨了眨眼：“您叫我什么？”

“岚宝儿啊。”寿山歪着脑袋继续解释，“你是我孙媳，那就是我的亲人，我叫你岚宝儿……奇怪，这称呼怎么听着那么熟呢？”老者低吟思索了一会儿，想不出缘由，也懒得探究，只是问道：“你不喜欢我这样叫吗？”

“没有，我很喜欢。”乔岚牵动了一抹浅浅的微笑，家人和太子哥哥也曾这样唤她。她顿了顿，又问：“那您认识乔家吗？我父亲乔镇北，您听说过他吗？”

话音刚落，寿山一脸茫然，摇了摇头：“我该认识吗？”

苏凛轩适时插话，将因紧张而微微僵硬的情绪收敛：“祖父，该回去休息了。”他扶着老人的手臂，却心底暗自松了口气。关于“岚宝儿”这个名字，祖父在他昏迷时曾多次提起，好在此刻并未再引发更多记忆。

寿山双眼盯着屋内红幔，似有意念陡生。他忽然展袖而笑：“惊不惊喜？开不开心？这些都是我给你们准备的好东西啊！”

乔岚嘴角压了压，这哪里有什么惊喜，分明全是惊吓。她垂眸冷淡，苏凛轩心里也是笑不起来，扶着人安抚道：“开心，您费心准备的，我们很感激。现在天色已晚，祖父确实需要歇息了。”

然而不待他将人送出，寿山再次停下脚步，目光落回乔岚掌心上的碎片，他愣了愣，又自顾神秘兮兮地笑：“哎呀，这香露怎么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