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皇权的暗涌

曹莺低声禀奏，语调略显恳切：“陛下，苏凛轩此人狡猾至极。我们的人曾多次潜伏，然而连他的近身都做不到就暴露了行踪。如今，粮草尽失，乔岚的确罪无可赦。然而，苍天垂青您，让乔岚混入了苏凛轩身边。这些年在药物的辅助下，乔岚的武艺突飞猛进，再加上碧香的督促与引导，这一次，她定能替您摘下这颗顽石。”

皇帝听罢，原本躁动的心竟然稍稍舒缓下来。乔岚的效忠无需怀疑，只要她的记忆被彻底抹去，她便是他手上最锋利的刀刃。其实，他早已打算让乔岚去刺杀苏凛轩，却没想到她胆魄过人，竟敢牟取十万疆北军的指挥权。

这支十万疆北军，是当年乔家军的延续，也曾一度将蛮族驱赶出大佑。若能将这支军队收入囊中，粮草被劫之事就显得不痛不痒了。更何况，这些年来，他布置了无数任务试炼乔岚，她每次都交出完美答卷，唯独这次失误才让他心生不悦。然而，眼下种种迹象昭示着胜利近在眼前，让他之前的阴霾一扫而尽。

皇帝语气略带宽慰：“此事若能达成，朕绝不会忘了碧香的大功。至于你篡改乔岚记忆之事，也功不可没。”

曹莺忙跪地，态度谦卑至极：“奴婢不敢居功，只是……”说到此处，她轻轻抬头，目光炯炯地望向皇帝，神情中透着几分恳切，“碧香自幼心愿不过是能像普通孩子一样，被父亲认可。即便她知晓自己的身世，未曾流露过半点非分之想。这五年来，她紧跟乔岚身边，日日在乔岚面前为陛下您说尽美言，从未敢有半分懈怠。这孩子如今已及笄，求陛下怜惜她的一片孝心，为其赐予一个身份，让她的未来得闻良缘。”

皇帝沉吟片刻，方才语气不紧不慢地说道：“待事成之后，朕会认她为义女，并将她许配给雍王世子。”

曹莺闻言，心中大喜，这些年，她终于等到了皇帝的松口。虽仅仅是义女的名分，却意味着未来也存在承认亲女身份的可能。然而，她脸上却露出一丝若隐若现的黯然，让人与其欣喜之态形成反差。

皇帝察觉到她眼中微妙的失落，因心情大好，竟愿意多上一二分解释：“好了，你也别抱怨什么。这些年来，碧香虽无主子名分，朕却从未亏待过她。尤其是与乔岚共事的五载时光，甚至连乔岚都不及她潇洒。再说了，朕将她嫁给雍王世子，外人或许不明其中缘由，你却该再清楚不过了吧？”

曹莺确实了然其中因果——雍王世子并非雍王亲生，乃由季风所出。而季风，正是皇帝为布局而留下的独子。皇帝借雍王妃之事设计雍王，以报宿怨，令雍王成为他人的傀儡。待雍王世子承爵，季风原辖地疆南将成为世子封地，这些地方表面上一切属于雍王世子，实则尽归皇帝掌控。

碧香若嫁入雍王府，实则是在皇帝的钳制下扮演心腹监督的角色。与此同时，皇帝撑腰，她在雍王府的日子必能风光无限。这门婚事，不算委屈她多年追随的苦心。

但曹莺深谙皇帝多疑的本性，此时她若毫无需求，反倒显得不够忠诚。事实上，她的确有所求，且势在必得。

这一恭顺态度她拿捏得当：“香儿若知晓您心系于她，必定欢喜非常，奴叩谢陛下恩典。”话落，她恭敬地叩拜在地，“奴会不遗余力耗尽心血，进一步研发新药，确保乔岚彻底抛却记忆，至死为陛下效忠。”

至于乔岚，她眼底寒光乍现，绝不能让这个傻子牵扯碧香拖后腿，坏了她的万全大计。

皇帝见状颇为满意，语气陡然转冷：“新药可以研制，但解药也不能缺少。总得让这蠢货至死之前知晓自己的荒唐窝囊，这样才更有趣。”

曹莺谄笑附和道：“陛下所言极是。”她眼眸一转，扬唇而笑，“或许不久后，陛下便能等到前线捷报。届时，疆北十万兵权归于陛下掌控，再以乔岚为刃，除尽各藩镇要害头目。那日，大佑必将回归您的指掌之间，史书上的浓墨重彩必以陛下为中心，不敢偏离半分。”

她字字句句都说在皇帝的心坎之上。

乔家镇守疆北多年，安抚蛮族局势。而如今的大佑，内有藩镇势力逐渐脱离制约，外有蛮族再度逼境。这一乱象，都因皇帝谋害乔家与太子而起。

他嘴上不承认，心底却早已懊悔。不是懊悔除去乔家与太子，而是忧虑皇权旁落，甚至因这一举措，背负千古骂名。好在，他还有季风这枚暗子，又用曹莺的药物调教出乔岚这把无坚不摧的剑刃。

若一切如曹莺所言，那日重新执掌大佑，便无需是虚妄之景。

想到此处，皇帝目光沉定，轻轻鼓掌：“待朕于青史留名之时，便是你封妃之日。”

“陛下？”

曹莺惊诧抬头，旋即欢喜落泪，这一句话，她等了多少年！激动之余忙应声：“陛下近日胃口不好，奴这就亲手制几道开胃菜。”

待曹莺欢喜离去，皇帝嘴角仍挂着一抹笑意，只是那笑中带一点难以言喻的轻蔑。他心底清楚，过于主动的女人，就好比送到手的东西——唾手可得，却难入心扉。然而，曹莺擅毒，她的价值尚存，他不介意用美梦吊起她的热忱。

膳食端上后，皇帝再次破例，允许曹莺陪同用膳。

这一夜，皇帝未唤侍寝之人，而曹莺亲自为他暖脚。

两人一夜好梦。曹莺梦见自己被封妃——皇帝执着她的手向世人昭告，宛若夫妇；而皇帝梦见乔岚助他一统大佑，季风率兵吞灭蛮族。史官笔下尽是溢美之词。他在庆功宴上看着毒发的乔岚恢复记忆，最后悔恨而死。

翌日，两人笑意盈盈，仿若昨夜梦境已然照进现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