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9章 鸩似蜜

长春宫内，气氛压抑得令人窒息。王贵妃迫不及待地将宫门紧锁，仿佛这样就能将所有的恐惧和不安都囚禁在这座华丽的牢笼里。

“是他让你来的吗？是要封我为后了吗？”她语速飞快，带着一丝疯狂的期待。

李高深深地叹了口气，眼神示意身后的年轻太监。那太监会意，战战兢兢地从背后取出一卷白绫，双手高举，呈了上去。

王贵妃的笑容凝固在脸上，她颤抖着接过那卷象征着死亡的白绫，像躲避什么可怕的东西一样，狠狠地扔在地上。“不可能！这不可能！皇上怎么会赐我白绫！”

她像一棵在风中摇曳的树，眼泪夺眶而出。“一定是王家败了，他知道我要守丧，才…才要我死！”

李高弯着腰，更加恭敬了。“娘娘，莫要为难老奴。”

王贵妃发了疯似的冲进内殿，抓起一把金剪，对着地上的白绫一阵乱剪！

“狗奴才！以前在本宫面前大气都不敢喘一声，现在也敢如此放肆！回去告诉你的主子，我手中有关于端章皇后薨逝的秘密！让他掂量清楚！”

说完，她将剪得粉碎的白绫狠狠地砸在李高的脸上。

不过是个卑贱的奴才！也敢对她这位主子如此无礼！

李高面色不变，只是顿了顿。“小的这就去禀报。”

事关端章皇后，他不能让陛下错过任何一丝线索。

他敬重端章皇后，更不能让真相永远被掩盖。

宁宣来得比他想象的还要快。

他本已疲惫地躺在龙榻上，昏昏欲睡，听到李高的禀报，立刻起身，乘坐软轿赶往长春宫。

王贵妃死死地盯着他，突然仰天大笑，笑声凄厉，带着无尽的悲凉。“哈哈哈哈！”

宁宣皱紧眉头。“你又在闹什么？”

王贵妃早已泪流满面。“我与你做了三十多年的夫妻，同床共枕那么多个日夜，最后换来的，竟然是一尺白绫！宁宣！你摸着你的良心，你对得起我吗！”

“我对你有什么亏欠？你们王家权势滔天，逼迫我娶你！你难道忘了自己是靠什么手段进的后宫？”宁宣的声音冰冷刺骨。

当年，他孤身一人，没有任何依仗地坐上皇位，排除万难，让心爱的女子成为端章皇后。可转眼间，后宫就被那些手握重权的臣子们塞满了各色各样的女人。

他为了安抚端章皇后，不碰其他任何女人，每日被前朝的政务烦扰得焦头烂额。

就在那时，王贵妃用尽手段，逼迫他来到长春宫，甚至明言，如果他不来，王家就会在朝堂之上让他寸步难行。

长春宫内点燃了浓烈的催情香，他想退出去，却发现大门已经被死死地封锁。

一夜荒唐之后，他等来的却是端章皇后的噩耗。

他怎能不恨？

可他要复仇，他要夺回皇权！

王贵妃哽咽着。“就算当初是错，三十多年了，难道你就对我没有半分情意吗！”

宁宣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如果你没有其他话要说，朕就走了。现在上路，对你来说反而是件好事。”

沈皇后已经派人去扬了王家人的骨灰，她恨王家的一切，绝不会放过任何一人。

王贵妃如果苟延残喘，只会遭受无尽的折磨。

他赐她白绫，也是看在这么多年夫妻情分的份上。

王贵妃突然叫住了他。“如果你走了！这辈子都别想知道，究竟是谁下毒害死了端章！”

宁宣的脚步果然停了下来。

这件事是他的死穴，是他心中永远无法愈合的伤疤。

他无时无刻不在追查真相，却始终查不到任何线索。

王贵妃定定地看着他。“只要你承认你心里有我，我就告诉你。”

“我心悦于你。”宁宣没有丝毫犹豫，脱口而出。

王贵妃愣住了，随即露出了一个苍白而凄凉的笑容。“我就知道…”

不等宁宣催促，她便缓缓地开了口。“毒害端章的，是王和录，当时是我手下的宫女柳绿去做的，我知道后就处死了她。那天晚上让你来长春宫，点燃催情香的，也不是我。”

说完，她拿起地上的金剪，用尽全身力气，狠狠地刺进了自己的胸口。

好痛，可是为什么，还是心更痛？

鲜血顺着金剪涌出，染红了剪刀上镶嵌着金丝的把柄。

杏烟被太监们死死地拦着，哭得撕心裂肺。“娘娘！不要啊！”

宁宣却站在原地，没有阻止。

王贵妃拔出金剪，又一次刺进了自己的胸膛。“欠你的，我都还清了，善待肴儿…”

话音未落，她便重重地倒在了地上。

杏烟终于被放开，她疯了一般扑到王贵妃的身上。“娘娘！你怎么这么傻！值得吗？”

王贵妃的嘴角溢出鲜血。“杏烟，出宫…”

她说得断断续续的。“我不要葬在皇陵…”

“帝王…令我恶心…”

宁宣的声音低沉而冰冷。“褫夺王氏贵妃的封号，你既爱水，便葬在海河边上。”

说完，宁宣闭上了眼睛。“回养心殿。”

前尘往事，如过眼云烟，他不愿再评判谁对谁错，只希望从未相遇过。

王贵妃的视线，始终追随着宁宣的背影。

他竟然连等她咽下最后一口气都不愿意。

若有来生，她再也不愿与帝王家有任何瓜葛。

“娘娘！娘娘你怎么能抛下杏烟啊！”杏烟撕心裂肺的哭声响彻整个长春宫。

宁宣却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苏桀回到苏宅的时候，已经是午时了。

叶璎珞正拉着厨娘赖大娘和绣娘一起用午膳。

她总觉得一个人吃饭冷冷清清的，饭都变得不香了。

热闹一些才好。

而且，她心里一直悬着，放心不下。

“姑娘尝尝这道鸡汤笋，我可是熬了一个时辰呢。”赖大娘热情地招呼着。

这位姑娘平易近人，一看就是个好人！

叶璎珞尝了一口，鸡汤的鲜美瞬间冲上头顶，配上清脆的笋，味道和大婶的手艺有些相似。

“真好喝！”

苏桀在外间洗手，听到这句话，嘴角露出了笑容。“既然如此，那就多喝一些，赖大娘熬了好大一锅，可不能剩下。”

绣娘和赖大娘听到这话，立刻端起碗，退了出去。大人们不喜欢和下人一起吃饭，他们只喜欢自己一个人待着。

叶璎珞的眼睛亮了起来，看着苏桀从门口走了进来。

“一切都还好吧？”

“有惊无险。”苏桀夹起一只鸡腿放到叶璎珞的碗里，他的手却微微颤抖着。

叶璎珞很想问他为什么昨夜没有回来，但最终还是没有问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