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众矢之的

杜石的身影，如同逆流而上的孤舟，在清水县最热闹的街道上缓缓移动。他从街头迈步，每一步都像是敲响了一声沉重的鼓点，吸引着四面八方的人群向他汇聚而来。人潮汹涌，裹挟着愤怒与同情，将他推向风口浪尖。

关木宁茫然地站在远处，目光追随着那道孤单的身影。眼前的一切都让她感到难以置信，如同置身于一场荒诞的戏剧之中。她明明才刚刚脱离魔爪，为何这伸张正义的呼声，却在此刻如惊雷般炸响？

她小心翼翼地隐匿在人群之后，耳畔回荡着震耳欲聋的呐喊声，每一个字都像一把尖刀，狠狠地刺向那个道貌岸然的县令。

“周信然，血债血偿！”

“昏官已死，你这恶霸还能逍遥法外到几时！”

此时此刻，周信然正躲在香味坊的二楼，街道上沸腾的景象，如同无形的巨浪，一波又一波地冲击着他的耳膜，让他心惊胆战，惶恐不安。

更让他感到毛骨悚然的是，街对面茶肆里传来的说书声，那尖锐的嗓音，仿佛来自地狱的审判。

“话说这香味坊，实乃黑心至极！杜家村有一青年，名唤杜石，为人勤恳本分，其母更是烹饪高手，手艺在十里八乡都颇有名气！”

“杜石便与老母一同在县里摆摊卖菜，生意红火！那周信然见财起意，顿生歹念……”

说书先生口若悬河，绘声绘色地讲述着周信然如何残害杜石一家的恶行，每一个细节都如同亲眼所见，令人毛骨悚然。

茶肆里的听众们义愤填膺，纷纷拍案叫绝，有人更是怒不可遏地高呼：“此等禽兽不如的东西，就该千刀万剐！”

周信然面色惨白，浑身颤抖不止，仿佛置身于一个巨大的漩涡之中，四面八方都传来索命的呼喊声，无处可逃。

他惊恐地看向缓步走上楼来的店小二，手中紧紧握着一把锋利的宝剑，仿佛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店小二被他看得有些发愣，结结巴巴地说道：“掌柜的，楼下的客人不知为何，全都走光了。”

周信然闻言，心中略微放松了一些，他强装镇定地吩咐道：“把店门关上，这几天歇业，你也回家去吧。”

店小二听了，顿时喜出望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天上掉馅饼的好事，竟然落到了自己头上！

他连忙转身，准备下楼。

然而，周信然却突然将剑横在了他的脖子上，冰冷的剑锋，瞬间让他如坠冰窟。

“我让你对叶家做的那件事，办得怎么样了？”周信然的声音阴冷得像是从地狱里传来。

店小二的目光死死地盯着那把剑，浑身哆嗦得更加厉害，他结结巴巴地回答道：“已……已经办好了，掌柜的放心……”

周信然冷哼一声，手中的剑毫不犹豫地划过店小二的脖颈，鲜血瞬间喷涌而出。

“只有死人，才能让我真正放心。”周信然冷酷地说道。

店小二捂着不断涌出鲜血的脖子，缓缓倒在了地上，他瞪大了双眼，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惊和绝望。他的嘴唇微微颤动着，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却再也发不出任何声音。

周信然提起剑，在店小二的衣服上擦拭着血迹，神情阴狠地低语道：“下贱的东西，知道得太多了。”

他快步冲下楼梯，香味坊与周宅之间有一道秘密的通道相连，这是他最后的退路。

三个身手矫健的护卫紧随其后，他们的脸上带着忠诚的表情，大声说道：“掌柜的别怕，有我们保护您，没人能伤到您！”

周信然闻言，心中稍稍安定了一些，但他脚下的步伐却丝毫不敢放慢。

周宅里还有一条秘密的地道，清水县这个是非之地，已经不能再待下去了，他必须尽快带着所有的钱财逃之夭夭。

他心中充满了疑惑和不解，究竟是谁在背后算计他？

杜石明明就是一个行尸走肉般的存在，浑浑噩噩地度过了十多年，怎么会突然开窍，跑到街上来大声呼喊？

还有他最宠爱的关木宁，性子倔强得像一块石头，征服这样的女人，才能让他获得最大的满足感。可是，昨天晚上，她却突然失踪了，无论如何也找不到。

茶肆里的说书先生，肯定是收了别人的钱，才会如此卖力地揭露他的恶行。可是，谁会如此大手笔，不惜花费重金来对付他？

回到周宅后，周信然如同虚脱一般，瘫坐在太师椅里，身上的丝绸衣衫，早已被冷汗浸透。

老管家体贴地递上一杯温茶，轻声安慰道：“老爷，不必太过在意那些刁民，他们都是一群乌合之众，成不了什么气候。”

周信然静静地喝着茶，缓缓说道：“你说的没错，等新县令上任之后，再花些银子打点一下就是了。不过，为了以防万一，我还是先避避风头为妙。”

老管家连忙点头称是，恭敬地说道：“老奴这就去为老爷准备行李。”

周信然摇了摇头，否定道：“不必，宅子里一切照旧，后宅里的那些女人，有敢逃跑的，一律格杀勿论！”

老管家的脸上露出一丝阴狠的表情，附和道：“那些水性杨花的贱货，就该打死！”

周信然挥了挥手，老管家心领神会地退了下去。

他起身走进自己的书房，熟练地转动着书桌上的一个精致的花瓶，一道暗门悄无声息地打开了。

他的所有家产，都藏在这间密室之中。他不信任钱庄，总觉得把钱放在自己身边才是最安全的。

他小心翼翼地摊开一块布，将密室里的金银珠宝，全都堆放在上面，然后又掀开密室中央的地道入口，一步一步地走了下去。

为了更加谨慎起见，他将身上华贵的丝绸衣衫脱了下来，换上一套朴素的粗布衣裳，就连身上佩戴的金锁玉佩，也全都卸了下来。

他不信任身边的护卫，面对如此巨额的财富，谁能保证他们不会见财起意，杀人夺财？

关木宁看着紧闭的香味坊大门，毅然转身，向着周宅的方向走去。

然而，还没走出几步，她便感觉一阵头晕目眩，整个身体如同风中飘零的落叶，直直地向地面倒去。

隐藏在暗处的雁羽见状，吓了一跳，连忙从房檐上飞身跃下，及时接住了她柔软的身体。

他看着关木宁紧闭的双眼，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

幸好这姑娘是坐着牛车出来的，不然的话，他既不能骑马，还得背着她跑一大段路才能回到叶家。

此时的街道上，依旧人声鼎沸，热闹非凡。而杜石，却如同一个没有灵魂的傀儡，笔直地朝着县衙的方向走去，丝毫不理会人群中“去周宅，杀周信然”的呼喊声。

昨日县令被斩，师爷全家抄斩，菜市场上的血腥气味都还未散去，整个县衙，都笼罩在一片死寂般的沉默之中。

那些平日里耀武扬威的捕快们，更是连县衙的大门都不敢靠近半步。

县衙空空荡荡，死气沉沉。杜石走到县衙门前，用尽全身的力气，敲响了门前那面沉重的鸣冤鼓，然而，却没有任何人出来应声。

他的心中充满了震惊，今日发生的一切，都如同叶璎珞所预料的那般，现在整个清水县，大部分人都已经知道了他的冤情。

只要他能够保持冷静，不冲动地跑去周宅找周信然拼命，就一定能够将当年的冤案彻底翻案，得到迟到了许久的公平正义。

即便新来的县令再怎么昏庸无能，面对全县百姓的瞩目，他也不敢草率定案！

杜石没有再去硬闯县衙，他要的是堂堂正正的公平，要周信然的人头在菜市口落地，而不是这样不明不白地被杀死。

县里依旧热闹喧嚣，久久卤一切照旧，只是排队的人少了很多，大部分人都跑去围观杜石了。

孙氏咂舌道：“小妹这出戏，编排得真是精彩！”

叶二虎也深有同感，赞叹道：“小妹真是神机妙算，足不出户，便能预料到今日的一切！”

柳氏和叶大牛，依旧默默地干着手里的活，没有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