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四海碗

孙氏那胸脯，像是拉风箱似的，一起一伏，显然是被气得不轻。她一张嘴，还想再蹦出几个字儿来，却被叶璎珞轻轻扯了扯袖子，硬生生给拽了回去。

孙氏气呼呼地一扭头，直接甩开膀子，走出了董家那破败的院子。

董寡妇嘴角那抹笑意，简直就像是春风吹拂，怎么也压不住。可嘴上却还假惺惺地说着：“哎哟，这么多东西，真是太不好意思了……”那语气，虚伪得让人直想吐。可那双手，却牢牢地抱着那些卤货，一点儿都没有要退还的意思。

叶璎珞笑得那叫一个甜，声音也软糯得像是蜜糖：“那我们去给别家送了，董嫂子就别出来送了，怪麻烦的。”说着，她便一把拉过叶雨棠的小手，快步走出了门。

“快吃快吃，可怜我的儿啊，饿坏了可咋成！”身后，董寡妇那腻死人的声音，还在不停地传来。

叶璎珞听着这声音，忍不住叹了口气。

人穷，志气也跟着穷了。不仅如此，还重男轻女得厉害。那个名叫玲儿的小女孩，生活在这个家里，简直就是活生生的炼狱。

孙氏一看到叶璎珞的身影，气得直跺脚，恨不得把地都给踩出一个窟窿：“我就说不该给她送！四大海碗呢！这要是拿到集市上去卖，最少也能卖个二百文钱，就这么便宜了那个不要脸的寡妇！”

“你都不知道，这董寡妇还不要脸地勾搭过你大哥！要不是当时正好有人路过，你大哥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何止你大哥啊，她勾搭得可不少，惯的那两个儿子，成天在村里为非作歹，简直就是两个小霸王！”孙氏越说越气，恨不得冲回去把那两个熊孩子给揍一顿。

叶璎珞听到这些话，不由得眯起了眼睛。

她大哥叶文山，是个老实巴交的庄稼汉，最不擅长与人争辩。要是那董寡妇真不要脸地赖上了，大嫂和桂花可怎么办？整个叶家，又该多难受啊。

“真是人见人嫌，狗见狗厌！”孙氏越说越气，“不行，我非得进去教训那两个小兔崽子一顿！”

叶璎珞连忙挽住她的胳膊，柔声劝道：“好了，二嫂，消消气，都已经这样了，咱们就当是做好事了。走吧，咱们去下一家。”

叶雨棠也在一旁可怜巴巴地说着：“二舅娘，我胳膊好痛，咱们赶紧送完回家吧。”

孙氏看着这母女俩，最终还是心疼地看着叶雨棠那乌青的胳膊，说道：“可怜的，二舅娘回家给你拿我家上好的药酒揉揉，揉揉就不痛了，啊。”

叶雨棠乖巧地点点头，轻声说道：“娘，我看着那小女孩，心里难受。”

那个小女孩，就像是从前的她。爹不疼，娘不爱，挨打是家常便饭，挨饿也是。

叶璎珞叹了口气，轻轻摸了摸她的头。

孙氏语速飞快地说着：“我也难受啊！那玲儿都七岁了，哪有七岁的孩子长成那样的？！瘦得皮包骨头，身上的衣服袖子都短了一大截！身上到处都是青一块紫一块的，那董寡妇真是作孽！”

叶璎珞轻轻拍了拍她的手，示意她别再说了。

三人把剩下的卤货送完，差不多送了叶家村三分之一的人家了。

一回到叶家，孙氏就急匆匆地去拿药酒，要给叶雨棠擦胳膊。

叶家人全都围了上来，七嘴八舌地问着。

“这咋弄得这么青？雨棠乖，吃颗糖就不疼了。”叶二虎心疼地把她抱在怀里，从怀里掏出一颗桂花糖，塞到她嘴里。

叶桂花也悄悄握住了叶雨棠的手，还轻轻捏了捏。

她比雨棠还大一岁，朝夕相处这么久，雨棠就像她的亲妹妹一样。

叶雨棠被这么多人看着，本来还觉得没什么，可心里却突然委屈了起来。她嘴里含着糖，一句话也没说。

“还不是那个董寡妇！提起她我就恶心！小妹把一碗卤货放在桌上，那两个熊孩子就挤了过来，直接把雨棠的胳膊撞到桌子上了！”孙氏说得起劲，手上的力气不小心重了些。

叶雨棠疼得眼泪一下子就流了出来。

叶璎珞看得心疼极了，赶紧从孙氏手里夺过女儿的胳膊，自己轻轻地揉了起来，柔声说道：“乖，娘揉揉就不疼了。”

叶雨棠委屈地歪倒在叶璎珞的怀里。

还是娘最好。

孙氏一脸愧疚地看着叶雨棠，说道：“雨棠，二舅娘不是故意的。”

天知道，她有多想要个女儿啊！可惜年纪大了，已经要不了了。她可稀罕叶桂花和叶雨棠了。

叶雨棠抬起头，摇了摇头，乖巧地说：“我没事，二舅娘。”

叶老太急得一把拽住孙氏的胳膊，问道：“然后呢？你没把那两个小兔崽子教训一顿？”

孙氏两眼用力地往上翻了翻，无奈地说：“别提了，还教训呢！小妹竹篮里还有三碗卤货，那两个小兔崽子直接伸手进碗里翻，都不能吃了！”

叶老太差点没一口气背过去：“三碗？！”

她说着，就要站起身往外走。闺女装卤货的时候，她就说拿小点的碗，这海碗也太多了。

这下可好，直接被那董寡妇给讹了三碗！

“娘，算了，那东西真没法吃了，更没法送人了。”叶璎珞劝道。

叶老太激动地拍着手说：“我得去把那些碗拿回来！那么多个碗呢！”

其他人家，有的当场就把碗还了，有的事后想起来，也把碗还回了叶家。

就这个董寡妇家，足足有四个碗呢！

叶璎珞噎了一下，没再劝。

她压根就没想到碗的事……

给叶雨棠揉了一会儿胳膊后，叶璎珞又和孙氏提着竹篮，去别的人家送卤货。

叶雨棠没再跟着，留在家里帮忙干活。

叶老太都没进董寡妇家的门，就在门口大声说道：“实打实的四个海碗，家里人多着呢。”

董寡妇有些尴尬，急忙进屋拿了四个摞在一起的碗还了出来，柔声说道：“瞧我这记性，都给忘了。”

叶老太看着那些油腻腻，洗都没洗的碗，脸色更差了。她冷冷地说：“家家户户还碗，都是洗干净的，这做人啊，脸面是自己挣的！”

董寡妇嘴角那抹笑容，瞬间僵住了。

叶老太冷哼一声，转身向自己家走去。

她活到这把年纪，要是还看不出这寡妇心术不正，那真是白活了。

叶璎珞两人送完最后一次卤货，回到家时，就看到木桌上已经摆满了菜。

大半都是荤菜，种类繁多，格外丰盛。

叶老头看到女儿回来了，便喊了一声：“回来了，都上桌吃饭吧。”

柳氏摘下围在身上的围裙，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我厨艺不精，大家要是吃得不合口味，下次我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