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淮阳宴影

谢凝缓缓点头，目光落在镜中，依旧如往常般沉静无波。子意一边为她端水伺候洗漱，一边似漫不经心地提到：“小姐，稍早些时候，三皇子殿下派人送来了请柬。说是今日在淮阳候府设宴，邀请世家公子和名门闺秀齐聚一堂。”

听闻此言，谢凝轻轻挑眉，眼底掠过一丝冷光，声音淡漠中带着一缕嘲讽：“哦？”

赵翊的举措，意料之中。黑鹰山劫匪的安排，不过是他精心设计的一步棋，试图毁她名声，再伺机唱一出“英雄救美”的戏。但他似乎低估了她。所以，如今赵翊的险棋功败垂成，此刻摆下酒宴，多半是想借此试探她的虚实。事已至此，既然赵翊有意挑衅，她又何必拒绝这场演出的机会？想到这里，谢凝嘴角微扬，冷意弥漫。

她略微顿了顿后道：“子意，取那件紫色流仙裙来吧。”

子意闻言一怔，手中正梳理发丝的檀木梳都险些落下，旋即微愣片刻，放下梳子快步朝里屋走去。然而，刚迈进几步，她又像忽然想起什么般，转头问道：“小姐，您是打算去赴宴了？”

谢凝微微一笑，淡定从容地点头：“当然，三皇子如此费尽心机，我若不去，岂不是白费了他的一番‘好意’？”

不多时，子意便捧着一件工艺绝美的广袖流仙裙匆匆而来，这裙子以尊贵的淡紫为底，质地如烟似雾，每一针一线皆凝聚着匠心。谢凝接过裙子，用指尖轻轻触摸，神情柔和了一瞬。这是父亲托京城云秀坊名匠为她十四岁生辰专门定制的，极致的针法与用料，仅用来保存都让她心生保护之念，平时从不轻易披身。但今日，她决定给赵翊一点看头。

一边想着，她眼底的笑意更深了，而寒意却也越发浓烈。

约莫半个时辰后，谢凝着装完毕，缓步从内室走出。在院中晨光的映衬下，她仿若一幅从画卷中走出的佳人。那件广袖流仙裙完美衬托了她窈窕的身姿，发髻松而不乱，用碧玉簪点缀时下最风雅的凌云鬓。她肌肤胜雪，面容倾世，举手投足无不展露大家风范，竟如九天之上坠入凡间的仙子，让人不禁屏息凝神。

子意忍不住瞠目，完全被眼前的风华震慑。她刚想开口夸赞，却听谢凝已然淡然而言：“吩咐人备马车，我们即刻启程。”

子意闻声无奈一笑，虽窝着些许心里话，却也只得默默照办。

不到片刻，马车已备妥，谢凝出府时恰逢谢倾携丫鬟款款而来。谢倾今日像是特意打扮，一袭粉色对襟纱裙衬得姿容清丽，眉间的花钿映着她盈盈浅笑，倒也有几分风情。这三分妩媚，七分娇弱，分明是为了宴会而精心调和。将军府门口，这对姐妹难得同框，虽只一瞬，气场便天差地别。

谢倾见到谢凝后，仿佛忽然看到了救命稻草似的，迈步贴近挽住谢凝的手臂，甜美的嗓音带着隐隐依赖：“姐姐，好久不见，近来真是让我好担心！前些日子听闻姐姐失踪，妹妹一夜未眠，竟因此病倒。幸好姐姐后来平安归家，让我总算能安心了。”

这些冠冕堂皇的言辞，在前世或许能轻易感动她。但如今，再看谢倾这张满是虚伪的脸，谢凝只觉恶心透顶。尽管如此，她脸上的神情却依旧温柔得体，未露半分厌恶。

“劳妹妹挂心了。不过，听你这打扮，想必也是要去淮阳候府赴宴？”谢凝轻轻别过身，不着痕迹地抽出被挽的手，风轻云淡地转移了话题。

谢倾微微一怔，继而掩唇笑道：“自然。只可惜妹妹无甚专用马车，倒不如——”她目光扫过谢凝身后那台雕刻繁复的精致马车，眼底闪过一抹嫉妒，但瞬即就换上更加甜美的假笑，“不如我们姐妹同乘一车，也好一路说说话。”

谢凝闻言，眸色微沉，脑海中却不由浮现出前世的画面。当时的谢倾，分明娇笑着依偎在赵翊怀中，而她则沦落在地，狼狈痛哭。那一幕让她指尖微凉、心头恨意顿生。然而此刻，谢凝只是冷冷扬眉，神态桀骜，言辞间毫不留情：“妹妹怕是忘了，这辆马车是当年祖父特意为我定制的，耗尽心力才成的礼物，我可不想与‘外人’共乘。”

谢倾脸色僵了一瞬，眼底怨愤刹时浮现。但她强忍怒气勉强笑道：“姐姐说的是，是妹妹不知轻重。”

谢凝随即掀起车帘上了马车，没有再多看谢倾一眼。车帘垂下的那刻，隔绝了所有目光，也堵住了谢倾那满含怨毒的冷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