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3章 瓮中捉鳖

“驾！驾！”汤瑞挥舞着鞭子，抽打着拉车的老牛，灰尘在空中弥漫，他朝着那两名负责联络的士兵大声喊道：“务必回禀陛下，绝对不能让他踏入洛阳城！记住！是铜驼街！那是陛下回宫的必经之路。还有，立刻派人封锁其他城门，快去通知卫尉军统帅！快去！”

汤瑞赶着牛车，急匆匆地驶入洛阳城，街道上早已不见沈冰潼的身影。

沉重的城门缓缓关闭，将喧嚣隔绝在外，城内那些毫不知情的百姓，依旧熙熙攘攘地穿梭在街头巷尾。他们有的正乐此不疲地逗弄着玩耍的孩童，有的则在追赶着逃学的孩子，口中不停地责骂，还有的三五成群，呼朋唤友地步入酒楼，准备享受一顿丰盛的午餐。一个卖糖人的小贩，因为城里人流稀少，生意惨淡，正垂头丧气地走过。

与城内百姓的喧嚣不同，城外的百姓，却出奇地安静，仿佛都忘记了那些琐碎的烦恼。

他们沉默着，直到有人压低声音，带着疑惑地问道：“大梁郡主，她为什么要进城？难道她不怕死吗？”

“是啊，为什么是她来救我们？”另一个人附和道。

“说起来惭愧，我还往大梁使馆的门上扔过臭鸡蛋呢！”有人面露愧色地说道。

“你怎么能这么做呢？难道你不知道郡主是在洛阳城长大的吗？”立刻有人站出来，大声斥责道。

那人紧咬着嘴唇，脸上满是愧疚：“我，我哪里知道这些啊，我只听说大梁一直在攻打我们。”

“大梁的事情，跟郡主有什么关系？她是咱们洛阳人！”

“没错！没错！”周围立刻响起一片附和声，“郡主是洛阳人！她是咱们自己人！”

“可是，郡主她……”一个细微的声音在人群中响起，带着一丝颤抖，“她，能活着回来吗？”

城外的议论声渐渐平息，百姓们面面相觑，从彼此的脸上看到了难过、敬重、焦急、悲愤、羞愧和无助。

她，真的能活着回来吗？这个疑问，像一块巨石，重重地压在每个人的心头。

邙山上的山火，依旧在肆虐地燃烧。

最早逃下山的，是月老祠的道士们。他们惊恐地说，这场大火是从寂照宫蔓延开来的，山火迅速吞噬了林间多年堆积的落叶，浓烟滚滚，火光冲天，许多无辜的百姓都被困在了山上，生死未卜。

刚刚下山的孔黎，转过头，神色凝重地望向那片被火焰笼罩的山峦。

“陛下，”紧随在他身后的太常大人徐易水，小心翼翼地进谏道，“应该尽快下令，阻止山火继续蔓延，将皇陵周围的树木全部砍伐，再用水彻底浇透地面，以防止山火殃及皇陵。”

“那需要多少人手？”孔黎微微皱眉，用手中的丝帕捂住口鼻，沉声问道。

蔡无疾立刻上前一步，拱手答道：“至少需要卫尉军全员出动，才能确保万无一失。”

听到这话，孔黎那俊朗的脸上，浮现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虑。

“如果你们全员都去守护皇陵，那山上的百姓该怎么办？”他反问道，随即果断地命令蔡无疾，“你立刻带人上山，尽力将百姓救下来。无论是背是抬，务必竭尽所能，能救多少，就救多少。”

蔡无疾领命，迅速退下，前去组织救援。孔黎看着井然有序的仪仗队伍，微微点头道：“启程吧，路上务必约束士兵，不得扰民。”

孔黎正准备登上玉辂，目光却无意中落在道路一旁。

在那里，他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严君仆。”他停下脚步，抬眼望去，只见在层层护卫之外，严君仆正和一群百姓一起，跪在道路旁边。

严君仆听到呼唤，立刻带着身边的人上前见礼。

“草民参见陛下。”

“不必多礼，跟朕一起走吧，”孔黎语气温和地说道，“乘坐朕的御辇，路上我们可以好好聊聊。”

周围的百姓，无不露出艳羡的神情，然而，令人意外的是，严君仆却摇了摇头，恭敬地说道：“陛下大驾卤簿出行，草民身份低微，不敢违背礼法。”

孔黎听后，非但没有生气，反而含笑点头，随即又将目光转向严君仆身边的人，问道：“这位，莫非是沈大河？”

沈大河今天出门，在路上偶遇了严君仆，稀里糊涂地就被他给揪了过来。此时此刻，他正诚惶诚恐地跪在地上，不停地叩头道：“草民正是沈大河。”

“好好做事，莫要懈怠。”孔黎意味深长地叮嘱道。

浩浩荡荡的皇帝仪仗，继续向前行进，在远处的官道上，一名卫尉军士兵手握着一块精致的玉坠，策马狂奔，飞扬的马蹄扬起漫天尘土，正快速地接近皇帝的队伍。

皇帝已经起驾离开了，沈大河这才有些不情愿地从地上站起身来。

“到底要我做什么啊？”他忍不住抱怨道。

好不容易今天不用去挑粪了，没想到只是出门看个热闹，也能被严君仆给逮个正着。

“有个亭子，”严君仆指着不远处说道，“你去帮我把它拆了。”

他轻轻拍打着身上的灰尘，心中盘算着，应该将孔家的事情告诉皇帝，但转念一想，还是让孔云程自己去请罪比较好。

沈大河虽然心中不情愿，但也不敢违抗严君仆的命令。

他来到山下的官道前，费力地刨开地上的泥土，当看到埋藏在泥土中的黑色火药时，顿时吓得手脚发麻，愣在了原地。

“这，这是什么？”

“这是用来刺杀郡主的。”严君仆从怀中抽出一根细长的引线，叹了口气说道。

“沈冰潼？”沈大河一听，顿时跳脚骂道，“这不是找死吗？”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他那个妹妹有多么可怕。

严君仆闻言，不由笑了起来，他看着认真干活，累得满头大汗的沈大河，扶着柱子，意味深长地说道：“你还挺聪明的嘛，看来除了挑粪，你还能做些别的事情。”

沈大河听了，不屑地“嘁”了一声，似乎根本不在意严君仆的夸奖，但嘴角却微微上扬，似乎心情十分舒畅。

他见过皇帝，感受过那样的威严和疏离，也明白自己是不可能成为国舅爷了。

能够跟着严君仆做个随从，每天有肉吃，有酒喝，似乎也不错。

马匹最终在铜驼街停了下来，沈冰潼压低声音，向身后跟随的衙役们吩咐道。

“给我向下深挖，仔细搜查，看看有没有地道。”

衙役们听命，立刻开始行动。沈冰潼则走上前，抬手拍响了那座宅院朱红色的大门。

她第一次注意到这座院子，是因为魏元济鞋子上沾染的泥土；第二次，则是因为这座房子修缮一新之后，却始终没有见到主人。

她应该早些来看看的，就算直接破门而入，也好过现在这样心惊胆战。

敲了半天，都没有人前来开门，但大门却并没有上锁，沈冰潼轻轻一推，便将大门推开，只见照壁前的泥土，已经被清理得干干净净。

前厅的屋檐下，堆积着一堆黑色的灰烬，看起来像是烧过纸钱留下的痕迹。

“你终于来了？”就在这时，一个阴冷的声音，突然从前厅中传了出来。

沈冰潼心中一惊，猛地推开房门，只见一个三十岁左右的男人，正站在大厅中央。他穿着一件黑色的斜襟窄袖长袍，细长的眼睛，矮塌的鼻梁，面容十分普通，但浑身上下却透着一股诡秘而肃杀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