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7章 龙胎血

“一切，皆因大周过于强大，” 成黎昕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继续说道，“以我们目前的实力，根本无法与他们抗衡。我身为大梁的皇后，自当竭尽所能，与你一同守护这片土地上的百姓。我资质愚钝，没有其他更好的方法，只能尝试着去冒险，去赌一赌那渺茫的希望。所幸，我的运气还算不错。只是……”

她的手掌轻轻地放在自己尚且平坦的小腹上，却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身体也因为巨大的悲痛而痉挛般地蜷缩起来，带着哭腔说道：“对不起，子墨，我对不起你，也对不起我们的孩子……”

子墨一动不动地凝视着眼前的成黎昕，看着她凌乱不堪的秀发，看着她脸上那早已斑驳零落的妆容，看着她那染满鲜血的衣裙，心中五味杂陈，各种复杂的情绪交织在一起，最终化为无尽的怜惜与疼爱。他缓缓地低下头，将头埋在成黎昕的颈窝之中，滚烫的泪水如同断线的珍珠一般，止不住地滴落下来。

是什么时候，她开始将“我们”二字挂在嘴边，又是什么时候，她开始像自己一样，肩负起守护大梁的重任呢？

是那一日，在那个寒冷的冬日，她带着坚定的神情，说要给他一个温暖的家吧？

——“等成婚之后，陛下就拥有一个真正属于自己的家了。”

他的确拥有了一个家，一个胜过世间一切美好的家，而这个家，是眼前这个柔弱却又坚强的女子给予的。

就在这时，马车外传来了医官焦急的声音，子墨小心翼翼地抱着成黎昕，缓缓地走了出去。

大周的将军袁成虎已经将那些吐蕃的追兵尽数擒获，他们被五花大绑，手脚捆在一起，像一串蚂蚱一样，刚好被押到马车旁边。

其中一个追兵看到了魏光嗣，顿时忍不住破口大骂：“你可知道我们将军是谁？竟敢如此对待我们！难道你们是想挑起两国之间的战火吗？”

“开战吗？” 魏光嗣缓缓地将目光从手中的书信上移开，锐利的眼神如同锋利的刀锋一般，直直地刺向那个追兵，他的声音低沉而有力，如同战场上战鼓擂动，金戈交鸣一般，“这倒是一个绝妙的主意。”

“你们……” 那个追兵顿时露出了惊讶的神色，他慌乱地左右环顾，当他看到站在子墨身后那些卫兵身上所穿的衣服时，顿时结巴了起来，吞吞吐吐地说道，“那你们大梁……大梁现在不是正和大周……”

正快步跟在医官身后，准备将成黎昕送往营帐的子墨忽然停下了脚步，他转过头，目光如炬，紧紧地盯着那个追兵，一字一句地说道：“今日午时三刻，大梁将倾尽所有兵力，对你们吐蕃发起全面进攻，彻底将你们歼灭！”

他们早就已经知晓，是吐蕃贼心不死，故意栽赃陷害给大梁，只可惜大周皇帝刚愎自用，根本不相信他们的解释，而且他们也苦于没有一个正当出兵的理由。

如今，他们再也无需继续等待下去了。

哪怕是一天，他们都不能再多等。

在大周皇帝准备祭告先祖、奉上所谓的祥瑞之前，卫尉军和京兆府几乎将整个邙山都翻了个底朝天。无论是隐蔽的小路，还是幽深的山洞，亦或是遍布的乱石，甚至是野狼和兔子所挖掘的洞穴，他们都进行了仔仔细细地搜查。

然而，他们却一无所获。

他们没有发现任何具有危险性的东西。

无论是精巧的机括，还是威力巨大的火药，甚至是普通的绳索，他们都没有找到。

由于搜查的频率实在是太过于频繁，以至于邙山上的野兽们都纷纷躲藏了起来，根本不敢再轻易露面。那些以狩猎为生的猎户们聚集在京兆府外面，对着汤瑞破口大骂，说他一定是别有用心，想要断了他们的生路。

汤瑞也感到十分的无奈，他只能苦着一张脸，好言好语地安抚完那些愤怒的猎户，然后又亲自带队上山，准备再进行一轮更加仔细的搜查。

搜查到了最后，就连卫尉军的统领蔡无疾都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有些过于紧张了。

但是，刚刚被提拔为卫士令的江流却仍然坚持认为，他们的搜查力度还远远不够，必须要更加严格才行。

他亲自登上邙山，甚至冒着逾越的风险，以守卫的名义，将太后杨桐陌所居住的寂照宫层层包围了起来，那架势，就差直接把怀疑太后会谋反这几个字写在自己的脸上了。

而太后杨桐陌，此时正身穿着一件素色的海青，静静地站在寂照宫的阴影之中，对于江流的举动，她显得不以为然。

即便将她重重包围又能如何呢？

韩凉早就已经带着东西下山了，而那个傻乎乎的孔花妩，此刻也正在山下等待着。

就在江流忙得焦头烂额，四处搜山的时候，严君仆也在不遗余力地仔细查找着那个购买火药的神秘女人。

江流一直以为，那个女人一定是太后杨桐陌寂照宫里的婢女，但是在与江流分别之后，严君仆便立刻拿到了寂照宫内所有婢女的名册。

他仔仔细细地对照着名册上的每一个名字，却发现没有一个是北地人。

那些常年混迹于黑市，做着各种见不得光生意的人，个个都精明得跟猴一样，他们是不可能记错一个人的口音的，更何况是极具辨识度的北地口音。

那么，究竟会是谁呢？

祭典这一日清晨，皇帝子墨已经启程前往邙山，准备祭拜先祖，但是严君仆的心中却始终感到放心不下。

到底是谁，购买了那些威力巨大的火药呢？

他索性采取了大海捞针的方式，从汤瑞那里拿到了京都的户籍名册，然后一张一张，一户一户地仔细查看，看看有没有哪一户人家与北地有所关联，或者是不是有人说着一口地道的北地口音。

最终，他查到了孔家。

孔云程兄妹二人，是最近才刚刚在京都落户的。孔云程因为被皇帝子墨提拔入京为官，所以带着自己的妹妹一同迁居到了京都，住在原来的世子府，也就是现在的孔宅之中。

严君仆笑了笑，便准备将孔家的户籍翻过去。

孔花妩虽然的确是北地口音，但她可是孔家的孩子，她怎么可能会做出这种事情呢？

严君仆快速地将所有的户籍都翻阅了一遍，然后将自己心中有所怀疑的人的名字都抄写了下来，准备亲自将这些户籍送回到汤瑞那里。

今日的街面上，反而比平时少了很多人。

这是因为大家都想要一睹皇帝陛下祭祖的风采，所以早早地就跑到城外去等候了。

严君仆从金楼里走了出来，正准备上车的时候，忽然看到了沈冰潼的马车从自己的面前经过。

“严老板！” 沈冰潼掀起马车的车帘，热情地同他打着招呼，“你也准备去城外吗？不如我们一起走吧！我在邙山脚下建了一个亭子，正好可以用来观赏祭祖的仪仗。”

严君仆本来想要拒绝的，但是他的心中却没来由地涌起一股强烈的不安。他索性让沈冰潼的车夫在后面跟着，自己亲自驾车，与沈冰潼一边走，一边闲聊了起来。

“亭子？” 严君仆的脸上露出了一丝意外的神色。

沈冰潼笑着点了点头，解释道：“那里一直都没有一个可以歇脚的地方。崔敬忠使节特意为我在地势略高的地方建了一个亭子，也是今天才告诉我的。”

为了能够更好地观看祭祖的盛况，城内那些有钱有势的大户人家，都会提前一个月的时间，在一些重要的位置搭建高台，修建亭子。这些亭子一般也就只会在祭祖的时候使用一下，因为没有地契，所以之后便会留给过路的行人歇脚。

因为这个缘故，所以汤瑞也就没有出面阻拦。

严君仆点了点头，说道：“崔敬忠做事一向都很细心，也的确应该如此。”

不知不觉间，他们已经距离城门很近了，也遇到了更多熟悉的面孔。

首先是遇到了丞相成璎诺的马车。

丞相府的马车一向以雅致精巧而闻名，成璎诺在见到沈冰潼之后，连忙命令自己的车夫加快速度。

“快点超过她！不要让她事事都赶在我们的前面！”

车夫感到十分的无奈，但也只能勉强地加快速度，想要超过沈冰潼的马车。可今日出城的人实在是太多了，两辆马车并排而行的时候，差点就撞到了一起。

严君仆可不是一个好惹的人。

他手中的马鞭轻轻一挥，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竟然精准地打在了成璎诺的马匹上。那马吃痛地嘶鸣了一声，虽然没有受到惊吓，却也开始不听使唤，快速地拐进了一条狭窄的小巷里。

成璎诺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离城门越来越远，气得在马车里不停地捶打着窗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