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4章 冤家路窄

“喂，你是不是大周人？”几个粗声粗气的声音传来，带着一丝不善。

成璎诺杏眼圆睁，毫不示弱地喊道：“怎么不是？我爹可是——”话到嘴边，却被一只突如其来的手捂住了嘴巴，硬生生止住了声音。

她顿时慌了神，挣扎着抬手去拍打那只手，却又被另一只手紧紧握住了手臂，动弹不得。

“不能说，”一个带着几分戏谑的清脆声音传来，“除非你想让御史参你爹几本。”

成璎诺一听这声音，立刻认了出来，恨得牙痒痒。

待那只手终于松开，她毫不犹豫地一拳挥向对方的肚子。那人身形灵巧，微微一闪便躲了过去，脸上还带着一丝欠揍的笑容。

果然，是那个杀千刀的孔云程！

“你怎么会在这里？”成璎诺怒道，语气中带着毫不掩饰的厌恶，“这些人不会是你找来的吧？”

孔云程剑眉微蹙，一脸正色地说道：“我是堂堂朝廷命官，怎么会做这种下作之事？我这是来明察秋毫，体察民情的！”

成璎诺气得胸口起伏，刚要开口反驳，却突然听到一阵急促而混乱的马蹄声由远及近，打破了这剑拔弩张的气氛。一队身着精良铠甲的卫尉军士，如同一股钢铁洪流般冲进了长街，为首的统领声如洪钟，高声喝道：“聚众闹事者！杖责三十！”

原本还聚集在一起看热闹的百姓们，顿时如同受惊的鸟群般四散奔逃，场面一片混乱。成璎诺四周原本就挤满了人，这会儿更是被推搡得东倒西歪，险些摔倒在地。

她恼怒地破口大骂，在慌乱之中，突然感到一只强有力的手臂环住了自己的腰肢。

一股巨大的力量将她轻轻松松地抱了起来，周围的人只看到她在人群中快速移动，却不知她的双脚早已离开了地面。

“孔云程！”

成璎诺又惊又怒，羞愤交加。

“嘘——”孔云程在她耳边轻声道，温热的气息让她感到一阵不自在，“人多眼杂，莫要让人瞧见，坏了小姐的清誉。”

说完，他便将成璎诺轻轻放在一处相对安全的屋檐下，略一点头，便转身没入人群之中，消失不见。

成璎诺怔怔地站在原地，看着眼前横冲直撞的人群，只觉得头昏眼花。

直到此时，她的奶娘和丫鬟护卫才气喘吁吁地挤了上来。

“别挤别挤，”他们一边费力地开路，一边高声喊道，“这位是当朝丞相府的小姐！”

“都给我闭嘴！”成璎诺闻言更是怒火中烧，忍不住破口大骂，“是嫌我爹头上的奏折不够多吗？想让御史再参他几本吗？”

此时，距离大梁使馆两条街之外，一群飞奔逃散的人群不小心撞倒了一个肩挑扁担的男人。

“让开让开！快让开！”那些百姓惊慌失措地喊叫着，生怕被身后的卫尉军追上。

虽然卫尉军的马蹄声还在另一条街上，但他们已经吓破了胆。

“卫尉军帮助大梁郡主欺压百姓啦！”

“卫尉军要谋反啦！大梁郡主勾结卫尉军了！”

他们一边驱赶着挡路的人，一边声嘶力竭地大喊大叫，想要煽动更多的人加入他们的行列。

然而，那个被撞倒的男人却并没有挪动脚步。

他索性将肩上的扁担放了下来，众人这才发现，扁担两头挑着的竟然是两个装满了粪便的粪桶，顿时一股令人作呕的臭气弥漫开来。

“你说啥？”这人正是为了生计不得不辛苦挣钱的沈大河。

“让开！快让开！”狭窄的巷道被两个巨大的粪桶堵住，几个刚刚在使馆门口闹事的百姓气急败坏地推搡着沈大河。

沈大河仗着自己身处臭气之中，反而怡然不惧，手持扁担向前猛跨两步，眼看着就要将粪桶带翻。

“有本事你们就从这儿跳过去！本小爷今天还就拦路了！”

说话间，卫尉军的马蹄声已经清晰可闻，眼看着就要冲进这条街巷。那些闹事者再也不敢耽搁，只能骂骂咧咧地从粪桶上跳了过去，不少人的裤脚都沾染了恶心的粪便。

“真是些混账东西！”沈大河对着他们的背影狠狠地啐了一口唾沫，怒道，“我能欺负她，你们就能欺负吗？”

其实，他现在也已经欺负不了沈冰潼了，想到这里，心中便涌起一股莫名的烦躁。

卫尉军呼啸而去，一辆装饰低调的马车缓缓停在了沈大河的身边。

马车里的人捏着鼻子，微微掀开车帘，对着沈大河笑道：“还没忙完呢？”

沈大河听到这个声音，原本挺直的肩背下意识地缩了一下，他假装没有听见，默默地挑起扁担，继续向前走去。

他的步伐很沉重，背影也显得有些佝偻。

“刚才你在骂什么人啊？”沈冰潼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不会……是在帮我说话吧？”

“谁帮你了？”沈大河猛然扭过头，粪桶歪斜了一下，但他迅速稳住，没有洒出半点粪水。

“你从哪儿来的就滚回哪儿去！做什么大梁郡主！等两国开战，就把你绑在城墙上吊死！”虽然说的是狠话，但听起来却像是虚张声势，毫无威胁。

“哎呀呀！”沈冰潼佯装害怕地捂住胸口，娇声道，“还挺吓人的。真有那么一天，麻烦这位挑粪的小哥大发慈悲，为我收尸吧。”

“我懒得理你！”沈大河没好气地转过身，加快脚步走进了巷子的深处，直到听不见车轮的声音了，才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马车缓缓地到达了使馆门口，只见护卫们正在辛勤地擦拭着大门，清扫着街道上的垃圾，想要尽快恢复使馆的体面。

卫尉军统领蔡无疾刚从使馆里出来，看到沈冰潼跳下马车，连忙上前拱手行礼道：“属下等警戒不力，让郡主受惊了。”

因为有旁人在场，他并没有像私下里那样称呼沈冰潼为“族长”。

沈冰潼闻言，笑着摆了摆手，毫不在意地说道：“我听说有人来砸门，寻思着回来瞧瞧热闹，怎么这么快就走了？”

见沈冰潼似乎并没有生气，蔡无疾紧绷的神情也稍稍放松了一些。

“都是些被蒙蔽的愚昧百姓，请郡主宽心，不要放在心上。”

沈冰潼一边向使馆门口走去，一边漫不经心地扫视着四周，突然，她看到地上躺着半个烂鸡蛋，黄色的蛋液散发着一股难闻的气味。

“真是糟蹋粮食啊，”她秀眉微蹙，语气中带着一丝愠怒，“这是谁干的？要是叫我捉住，非得饿他两天不可！”

对于从小就吃不饱饭的人来说，浪费粮食简直就是一种不可饶恕的罪行。

蔡无疾再次拱手道：“末将一定会全力搜捕闹事者，给郡主一个交代。”

“不用管那些闹事的了，”沈冰潼回头看了他一眼，意味深长地说道，“他们不过是被别人操纵的提线木偶罢了。蔡统领还是好好查查，是谁在暗地里鼓动骚乱吧。”

闹事的百姓们早已四散逃去，为了避免被卫尉军抓到，他们大多都小心翼翼地跑回了家，躲了起来。只有一人仍然在大街上闲逛，似乎并不担心被抓到，许久之后，他走到一家看起来颇为高档的酒楼前，掀开门帘走了进去，然后故意咳嗽了几声。

“小的已经把事情办妥了。”那人对着楼上说道。

“芙蓉，给钱。”

只见临窗二楼，一位身穿华服，容貌精致的女子正悠闲地品着茶，她的唇角微微上扬，带着一丝难以捉摸的笑意，正是孔花妩。

一个名叫芙蓉的侍女从衣袖中拿出几锭银子，仔细地数了数，然后递给了那个人。

那人接过银子，非常自然地放在嘴边，用力地咬了一下，确认是真的之后，才眉开眼笑地说道：“小姐真是阔气！下次再有这样的好事情，找小的一个人就行了，保证给您办得漂漂亮亮的。不过小的瞧着，好像还有好几拨人呢，都是小姐您请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