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断舌

那道疤痕横亘在他的下巴上，像一道暗红色的闪电，非但没有破坏他俊美的轮廓，反而像是精雕细琢的玉器上，被匠人故意留下的一丝瑕疵，带着几分不羁的清冷和坚硬。

此时，悠扬的古琴声戛然而止，孟闲人显然已经完成了他的演奏。小厮恭敬地将酒水递给一旁候着的丫鬟，那丫鬟心领神会，莲步轻移，上前为孟闲人斟酒。

孟闲人接过酒杯，指尖却不经意地拂过丫鬟娇嫩的手背，看似无意，却带着几分轻佻。

那丫鬟原本黯淡的眼眸中瞬间闪烁起雀跃的光芒，像是夜空中突然绽放的烟花，但她也深知此地规矩，只能在名妓充满警告的眼神下，依依不舍地退到一旁。

“公子，您请满饮此杯。”

名妓的声音如丝如缕，带着江南水乡特有的温婉和柔媚，仿佛能将人的骨头都融化。

孟闲人举起酒杯，浅浅地抿了一口，酒液尚未入喉，他的眼神却突然变得深邃起来，像是平静的湖面下涌动着暗流。他猛然揽过身旁的名妓，动作之快，令人猝不及防，将那一口酒，以一种极具侵略性的方式，口对口地送入了名妓的口中。

名妓显然被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弄得有些不知所措，她不明所以地吞下酒液，脸上写满了疑惑。而孟闲人却已经起身，他理了理衣襟，仿佛刚刚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结账。”他的声音清澈而干脆，像刀剑划过翠竹，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

立刻有随从上前，从怀中掏出一叠银票，轻轻地放在桌案上，动作干净利落，没有一丝拖泥带水。

老鸨脸上的笑容顿时僵住了，他连忙堆起谄媚的笑容，挪动着肥胖的身躯，凑上前去，试图挽留这位财神爷。

“孟公子，”他笑眯眯地说道，语气中带着一丝试探，“可是姑娘们哪里服侍得不周到吗？哎呦，这可使不得！快！都给我过来，给公子赔礼道歉！”

随着老鸨的一声令下，包房内的莺莺燕燕们立刻跪倒在地，哭哭啼啼地哀求着，场面顿时变得一片混乱。

孟闲人居高临下地看着老鸨，眼眸中闪过一丝玩味的神色，像是猫捉老鼠般，充满了戏谑。

“不是她们的问题，”他漫不经心地说道，随后转身拿起桌上的那壶酒，下巴上的疤痕在烛光的映照下，显得更加凌厉，“这里面的毒，是你下的吗？”

老鸨闻言，顿时愣在了原地，脸上的笑容也瞬间凝固，像是被人施了定身法一般。

这怎么可能？妓院里绝对不可能有人敢背叛他，向孟闲人通风报信。唯一的解释就是，这位孟公子只尝了一口，就尝出了酒中的猫腻。

刚刚被孟闲人喂下酒水的名妓，听到“毒”这个字，顿时花容失色，她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慌乱地跪行到老鸨面前，紧紧地扯住他的衣袖，带着哭腔问道：“妈妈，妈妈，真的有毒吗？我……我会不会死啊？”

“你放心，”孟闲人语气平静地安抚着她，仿佛在谈论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是催情之酒，没什么大不了的。说不定你以前也喝过，早就习惯了，不会有什么事的。”

如果是那种见血封喉的剧毒，他也不忍心在这里滥杀无辜，毕竟这些风尘女子也是身不由己，可怜之人。

“小爷我刚到京城，”孟闲人缓缓地说道，语气中带着几分漫不经心，“不想杀人报官，惹得一身腥。这些银子，今日我照付，就当是酬谢姑娘们的辛苦了。不过你……”

他话锋一转，语气瞬间变得冰冷起来，猛然拿起那壶酒，不由分说地向老鸨的口中灌去。老鸨惊恐地瞪大了眼睛，拼命地向后躲闪，却感觉有一股无法抗拒的力量，死死地钳制住他，让他动弹不得。

那壶酒并未完全灌入老鸨的喉咙，而是被孟闲人控制着，将坚硬的陶瓷壶嘴狠狠地怼进了他的口中，锋利的碎片瞬间割开了他的舌头，鲜血瞬间涌了出来。

孟闲人用的力道极为巧妙，看似随意，实则蕴含着千钧之力，他仿佛天生就拥有这种掌控一切的能力。

他一脚将老鸨踢倒在地，像是踢开一个碍事的垃圾。

“这京城啊……”孟闲人摇了摇头，语气中充满了失望，“忒没意思。”

走出醉香楼，孟闲人像是卸下了千斤重担，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他转头看向身后的随从，抱怨道。

“这就是京都最好的销金窟？也不过如此嘛。”

随从立刻低下头，语气恭敬地解释道：“小的失职，没想到他们生意不大，胆子倒是不小，竟然敢在您的酒里下药。”

“运气也不好，”孟闲人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当初……好像就是这个老鸨，想要买走我的妹妹？”

“是。”随从低头应道。

“呸！”孟闲人啐了一口唾沫，像是要吐出所有的污秽。

两个人已经走出了狭窄的巷子，来到了一个商贩云集的小市场，这里人声鼎沸，热闹非凡。

孟闲人饶有兴致地打量着摊位上摆放的各种稀奇古怪的小玩意，漫不经心地问道：“我妹妹最近在忙些什么呢？”

“应该还在忙着做生意，”随从如实回答道，“不过主人，您是不是要稍微管一管世子爷？过两日便是邙山祭拜的典礼了，小的总觉得有些担心。”

孟闲人转过头，一双如同含着春水的眼眸中，露出了戏谑的光芒，他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嘴角微微上扬。

“担心他做什么？”孟闲人缓缓地说道，语气中带着一丝不屑，“他若是死了，便不配和小爷我合作。咱们直接把妹妹拐走就是了，管那么多做什么？你是不是比我还闲？”

随从被呵斥得哑口无言，只能默默地低下头，不敢再多说一句。

孟闲人已经向前走去，他一边走，一边摇着头，自言自语道：“不好玩，真没意思。”随后，他停下脚步，转头吩咐道：“你去通知晋王，就说我到了。对了，最近天冷了，让他送几个暖床的女人过来，省得小爷我一个人孤枕难眠。”

因为丞相成坚在朝堂之上被晋王殿下当面弹劾，并且主动请辞，自罚三个月的俸禄，整个丞相府这几日都笼罩在一片压抑的氛围之中，所有人都小心翼翼，生怕一不小心就触怒了丞相大人。

朝中向来都是趋炎附势者多，雪中送炭者少。

虽然区区三个月的俸禄，对于家财万贯的成坚来说，根本算不上什么，但那些善于揣测圣意的大臣们，却认为皇帝和晋王殿下有意借此机会打压丞相一脉，因此，都纷纷选择与成坚保持距离，生怕引火烧身。

而那些靠着风闻奏事的御史们，更是对晋王殿下抢走自己的饭碗的行为，感到非常不满。于是，在短短的两日之内，他们就将弹劾丞相的奏折堆满了皇帝的案头，恨不得将丞相大人立刻扳倒。

毕竟，在失去了先机的情况下，他们只能依靠数量来取胜了。

成坚甚至怀疑，这些奏折都是那些御史们连夜赶工补出来的，简直丧心病狂。

但不管怎么说，长女成璎诺疏于管教，纵容奴仆，酿成大祸，的确应该严加惩罚，以儆效尤。

不过，成璎诺自从出了事之后，就一直躺在床上，茶饭不思，整日以泪洗面，说是病了。

府中的御医们也来看过，诊断为心疾，建议她不要总是窝在床上，应该多出去散散心，舒缓心情，或许对病情有所帮助。

于是，这个任务自然就落在了次女成黎昕的身上。

成坚特意将成黎昕叫到书房，好生交代了一番。

“你母亲平日里对璎诺太过娇惯，以至于让她养成了如此骄纵的性子。你素来懂事，也比较有主见，就多带她出去转转吧，让她散散心，别总是闷在家里。”

成黎昕虽然也想出门，但她却一点都不想和成璎诺一起，毕竟，她对这个骄纵跋扈的姐姐，实在是没有什么好感。

原本一直被禁足在家，心情郁闷至极的成璎诺，在听到可以出门的消息后，顿时来了精神，仿佛枯木逢春一般，整个人都焕发出了新的生机。

离开丞相府后，她便迫不及待地让马车直奔晋王府而去，根本不给成黎昕任何劝阻的机会。

晋王府的门房认得丞相府的马车，知道这是丞相府的小姐来了，便不敢怠慢，立刻打开侧门，放马车进去。

成璎诺递上名帖，管家出来，说晋王殿下正在会客，实在抽不出时间，只能请小姐先去偏殿稍等片刻。

成璎诺在外人面前，一向都非常注重自己的仪态，力求表现出端庄贤淑的一面。

她轻轻颔首，表示理解，便跟着引路的管家，走向偏殿。

成黎昕无奈，只能默默地跟在后面。

走到甬道上时，她突然看到一个男人，带着三个穿着暴露，打扮得花枝招展的美艳女子，迎面走过来。

姐妹俩连忙退到一旁，避让开来，那男人倒是大大方方的，丝毫没有避讳的意思，似乎不太遵守京都这边的礼仪。

待他们离开后，成璎诺转头看向身边的管家，语气带着一丝疑惑，问道：“刚刚那几个女人，好像面生得很，以前从未见过。”

贵人说话，总是喜欢只说半句，留下另一半让下人去揣测，然后绞尽脑汁地给出最符合心意的答案。

王府管家立刻心领神会，连忙解释道：“回小姐的话，那几个都是殿下的贴身女婢，因为伺候得不好，所以被驱逐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