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护短

“成黎昕！”汤瑞的话音未落，便被成璎诺尖锐地打断，“你怎么胳膊肘往外拐，帮着外人说话？”

“依我看，二小姐分明是偏袒大小姐吧？”

一道阴沉沉的声音如同毒蛇吐信，从门外幽幽传来，厅内众人闻声，皆不由自主地循声望去，只见一个身姿挺拔如松，仪表堂堂的男子缓步走了进来，眉宇间隐隐透着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

完了！

汤瑞心中咯噔一声，一股寒意瞬间涌上心头，他本能地想要后退，双腿却像是灌了铅一般，沉重得难以挪动分毫。

“世子爷……”他只能硬着头皮，挤出一个勉强的笑容，主动打招呼道，“您瞧，几个小姑娘闹着玩，竟然惊动了您，真是罪过。”

“是闹着玩吗？”孔黎目光如炬，并未理会汤瑞的奉承，而是径直看向站在一旁的沈冰潼。她早已停止了揉搓耳朵的动作，一见到孔黎出现，便像是找到了主心骨一般，立刻委屈地告状道：“东家，奴婢的耳朵都要被震聋了！”

她的声音带着明显的失真感，沙哑而低沉，的确像是失聪之人发出的声音。

孔黎闻言，身形微微一僵，他目光深沉地凝视着沈冰潼，似乎想要从她的脸上看出些什么，良久，才无奈地叹了口气，缓缓说道：“教不严，师之惰。既然如此，我便不在此处与成小姐争辩了，明日早朝之上，自会与丞相大人理论。”

说完，他径直走到沈冰潼身边，轻声示意她一同离开。

沈冰潼闻言，立刻乖巧地点头，眼眶中闪烁着晶莹的泪花，顺从地跟着孔黎向外走去，临出门前，还不忘狠狠地瞪了成璎诺一眼，目光中充满了毫不掩饰的怒意。

成璎诺被她这一眼看得脸色煞白，双手紧紧地攥着手中的丝帕，指节都泛出了青白色。

事情闹大了！她万万没有想到，区区一个掌柜之女，竟然能将事情闹到朝堂之上，这简直是她始料未及的。

她想到自己回到家中后，父亲定会勃然大怒，严厉责骂自己，顿时感到一阵天旋地转，眼前一黑，便晕了过去。

孔黎带着沈冰潼离开了成府，二人一同乘坐马车返回。

马车内，沈冰潼神情楚楚可怜，低垂着头，一副委屈至极的模样，而孔黎则紧抿着双唇，一言不发，气氛显得有些沉闷。

连丞相的女儿都敢打，当真不愧是我孔黎府里的人！

他心中暗自想着，嘴角却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一抹淡淡的笑意，随即，他打破了沉默，轻声问道：“还疼吗？”

沈冰潼闻言，并没有立刻回答，只是闷闷地摇了摇头，似乎还在为刚才的事情感到委屈。

“饿不饿？”孔黎的声音放得更加柔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

沈冰潼这才抬起头，用手轻轻地揉着自己的耳朵，目光却不由自主地被窗外飞逝的景色所吸引。

虽然被东家亲自接了回来，免去了在公堂之上被人欺凌的风险，但沈冰潼的心中却始终觉得欠了孔黎一份人情。

毕竟，孔黎是世子，身负重任，有许多重要的事情需要处理。

他要与人斗智斗勇，要时刻提防着别人的算计，还要费尽心思地去算计别人。

可是，他却总是为了自己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而操心，这让沈冰潼的心中感到十分过意不去。

沈冰潼希望自己能够变得有用，能够帮到孔黎，所以才会不顾身上的伤势尚未痊愈，便急着出来做事。

可是，她万万没有想到，自己不但没有帮上忙，反而给他惹了这么大的麻烦，竟然打了丞相家的千金小姐。

万一丞相因此而怀恨在心，给东家穿小鞋，那该如何是好？

想到这里，沈冰潼的脸上顿时布满了忧愁，丝毫没有了在金楼之中那般肆意洒脱的模样。

“我知道有一家卤猪脚做得特别好吃，你想不想吃？”孔黎再次开口问道，语气中带着一丝诱哄的味道。

“想！”沈冰潼闻言，立刻两眼放光，毫不犹豫地转过头来，兴奋地应道，完全忘记了自己之前还在装聋作哑的事情。

孔黎见她这副模样，不由得轻笑出声。

温和的笑容在他的唇角缓缓散开，原本线条硬朗的下颌线也变得柔和了几分，眼神也如同春风般和煦温暖，仿佛能够融化世间一切坚冰。

孔黎的思绪飘回了从前，他想起了沈冰潼还是个襁褓中的婴儿时，紧紧地吮吸着他手指上的伤口，怎么也吃不够的模样。

他心中暗想，早知道这丫头可不是吃素的。

马车缓缓地转了个弯，朝着卤肉店的方向驶去。可是，马车才刚刚驶出一条街，便突然被人拦了下来。

“兄长！”刘熙的声音从外面传来，带着明显的喘息声，听起来十分焦急。

“沈姑娘在吗？”他迫不及待地问道。

听到外面的声音，沈冰潼立刻将脑袋缩了回去，整个人都蜷缩在马车的角落里。

“晋王怎么来了？”她连忙扯过一条毯子，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小声嘀咕道，“他是不是要来给成小姐报仇？”

人家一个是身份尊贵的皇族贵胄，一个是朝廷重臣的掌上明珠，说不定还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相互照顾呢。

沈冰潼越想越觉得有可能，于是连忙压低声音，对孔黎说道：“你就说我不在……哦不，你就说我已经死了。”

死了……

孔黎闻言，有些哭笑不得地看着她，无奈地说道：“你放心吧，他就算要给谁报仇，也未必会找你。”

马匹上的刘熙目光紧紧地盯着马车的车窗，孔黎刚将车帘掀开一条缝隙，他就迫不及待地向里面看过来。

这位平日里恪守礼仪，举止得体的皇子，此刻却显得有些失态。

“她怎么样了？”刘熙焦急地问道。

“说是被震聋了。”孔黎淡淡地回答道，“正准备带她去找大夫医治。”

“聋了？”刘熙闻言，脸色瞬间变得煞白，仿佛受到了巨大的打击，“本王这就去请太医！”

莫说是太医，只怕他恨不得将整个太医院都搬过来，只为了医治沈冰潼的耳朵。

她怎么能聋呢？这简直比要了他的命还要难受。

看着刘熙如此慌乱的样子，孔黎不由得轻笑出声。

“骗你的。”他笑着解释道，“沈掌柜只是害怕惹到丞相府，所以才故意装聋作哑罢了。”

刘熙原本高高扬起的马鞭硬生生地收了回来，脸上的表情先是错愕，随即又转为愤怒。

“害怕惹到丞相府？哼，还不知道是谁怕谁呢！”

说完，他深深地看了一眼马车，带着一丝挑衅的意味，对孔黎说道：“你若是没有能耐好好地保护她，不如趁早将她送给本王，也省得她跟着你受委屈。”

原本还带着笑容的孔黎，听到刘熙这句话，脸色立刻变得阴沉下来。

他脸上的温和之色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清冷。

“晋王殿下慎言。”孔黎紧抿着双唇，语气冰冷地说道，“沈掌柜不是什么物件，不能随意拿来送人。”

听到孔黎这么说，刘熙顿时感到有些尴尬。

他可没有把她当成物件，他只是……

正当刘熙准备开口解释的时候，沈冰潼已经小心翼翼地露出了半张脸，扬起声音说道：“晋王殿下是准备把奴婢带回去，送给成小姐赔罪吗？那可就多谢殿下好意了，不过奴婢现在可是个聋子，得先治好耳朵才能去赔罪！”

她说得一本正经，一副耍无赖的样子，却又让人觉得理所当然。

刘熙看着她的脸，不由得怔怔出神。

原来，她就是自己心心念念的楚楚的主人啊！

他见过她那么多次，甚至还面对面地说过话，可是自己竟然一直没有认出她来，这简直太不可思议了。

她小时候就长得这么好看了吗？

他记不太清楚了，他只记得她从小就擅长打架，是个不折不扣的假小子。

刘熙的声音一瞬间变得柔和了许多：“不需要姑娘赔罪。只是……这次打得不错，以后还是尽量不要动手打人了。”

他希望她能有个好名声，这样自己才能向父皇请旨，娶她为妻。

其实，她并不姓沈，她姓良。

她是良氏的嫡女，论身份地位，丝毫不比丞相府的小姐差多少。

只是她身在富贵之中而不自知，行事作风还像个街头混混一般，实在让人有些无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