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掌掴风波

沈冰潼立于原地，心神微怔。看来，她是无意中招惹了不该惹的人物。丞相，那可是位极人臣的存在，地位之尊崇，令人生畏。她可不想再体验一次京兆府的“热情款待”，更不愿被府尹汤瑞视作任人揉捏的软柿子。

所幸，还有成黎昕。她单膝跪地，扶住摇摇欲坠的成璎诺，低声劝慰道：“万万不可报官！姐姐的名声要紧啊。”

成璎诺当然明白名声的重要性。一旦闹出事端，回到家中，等待她的必然是父母的责骂、月银的克扣，乃至足不出户的禁足。更何况，此事一旦传开，京城中那些素来好事的贵女们，少不得要拿她当笑柄。

然而，成璎诺并不畏惧流言蜚语。只要晋王殿下能看清沈冰潼的歹毒真面目，她哪怕是忍辱负重，又算得了什么？思及此，她黛眉微蹙，挣扎着站起身，厉声喝道：“来人，报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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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兆府尹汤瑞，近来可谓度日如年。每日早朝，皇帝陛下必然会垂询太傅杨秋皓案的审讯进展，搞得汤瑞每次上朝都如临深渊，数次险些当场晕厥。待到下朝，他便马不停蹄地继续审讯杨秋皓，偏生堂上之人个个官职比他高，使得汤瑞如履薄冰，仿佛又经历了一场朝会。

幸好，世子刘琅亲口作证，言明当年他从驿站脱身后，曾遭杨秋皓派人追杀。此外，当初那些曾效力于杨秋皓，后又被灭口之人，虽已身故，却也留下了诸多铁证。铁证如山，即便杨秋皓装疯卖傻、拒不认罪，其罪行也于昨日尘埃落定。

今日，汤瑞总算能喘口气了。他刚落座，便听闻有人报官。也好，总算能审理一些无关痛痒的小案子了。若是审得好，还能为自己增添几分政绩，年终考课时，也能按功擢升。这京兆府尹的位置，着实吃力不讨好，他早就想挪窝了。

然而，当汤瑞看清来报官之人的面容时，他整个人都不好了。眼前少女，眉目如画，此刻却发丝凌乱，脸颊红肿，甚至还有几处细微的伤口。即便形容狼狈至此，汤瑞仍一眼便认出了她。

“成小姐……”汤瑞亲自走下大堂，语气中充满了惊骇，“小姐这是怎么了？”谁吃了熊心豹子胆，竟敢殴打丞相府的小姐，难道是不想活了吗？

“还能有谁？！”成璎诺一面指向门外，一面抹着眼泪，声音凄楚，“汤大人，奴家父亲常说您英明决断、刚正不阿，今日这世子爷的家奴将奴家打成这般模样，您可要为奴家明断啊！”

汤瑞乍一听丞相私下里对他评价如此之高，顿时有些飘飘然。可当“世子爷”三个字入耳，他心中已然警铃大作。

紧接着，他便看到了沈冰潼慢悠悠地晃进了京兆府大堂，整个人瞬间僵硬。汤瑞还清楚地记得，为了沈冰潼，孔黎不惜殴打刘熙时的狠厉模样。一想到眼前这个女人是红颜祸水，轻易招惹不得，汤瑞便觉得丞相那些夸赞之词，多少有些言过其实了。他可不需要什么英明决断，他完全可以做一个昏官的。

“这个……”汤瑞佯装恼怒，看向沈冰潼，沉声问道：“你是怎么回事？可是你打伤了成小姐？”

沈冰潼没有回答。她只是望着汤瑞，眼中流露出疑惑的神情。

“沈氏！”汤瑞的声音陡然拔高，刻意为成璎诺撑足了场面。

回应他的，是沈冰潼一声惊天动地的尖叫，仿佛要震倒门前的石狮子：“什么？！”

什么是什么意思？汤瑞正欲再次发问，却见沈冰潼忽然神色紧张地揉了揉耳朵，接着声音尖利地喊道：“奴家聋了！”她扯弄着自己几乎透明的粉色耳垂，很快便将耳朵揉得通红，人也愈发焦急，眼眶中泪水打转。

聋了？汤瑞正觉得蹊跷，便见金楼里跟来的伙计急忙上前禀报道：“回禀老爷，我家掌柜的被丞相府的小姐打聋了！”

打聋了？乖乖！汤瑞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目光落在成璎诺的脸上。她脸上的伤口细微，顶多几日便可痊愈。可这“聋了”却非同小可，如今还能说话，再过些日子，只怕连话都不会说了。又聋又哑，与残废无异。

汤瑞心中盘算着，不知孔黎是否会看在丞相的颜面上，对成小姐网开一面。但转念一想，那孔黎连晋王都敢打，想来是不会手下留情的。

无论如何，这官司汤瑞是断然不想审理的。他头昏脑涨，几乎要当场晕倒，却被成璎诺带来的随从强行扶稳。看来，丞相府的人对汤瑞擅长“晕倒”的秉性，多少都有些了解。

沈冰潼只说了那几句话，之后无论汤瑞如何追问，她都一口咬定自己听不见。汤瑞无奈，只好让人写字给她看，她却摇了摇头，表示不识字。也是，一个穷苦人家出身的姑娘，怎么会识字呢？

成璎诺也被沈冰潼突如其来的“病情”惊到了，但她随即气急败坏地吼道：“大人，她说聋就聋了？在她耳边放鞭炮，看看她到底是真聋还是假聋！”

放鞭炮？汤瑞横了成璎诺一眼，心中暗忖：这世上怎会有人想死，还要拉着别人垫背呢？

正当他崩溃之际，忽然发现成璎诺身边还跟着一位小姐。看穿着打扮，应是丞相府的庶出姑娘。

“你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汤瑞问道。

成黎昕立刻上前一步，端庄地施了一礼，缓缓说道：“回禀大人，是奴家的姐姐与沈掌柜起了些争执，姐姐先动了手，沈掌柜随后还击。依奴家看，这不过是姑娘们之间的小打小闹，实在不必劳烦大人开堂审理了吧。”

开堂审理，必然会留下案卷。她们都是身份尊贵的女子，自然不愿沾染晦气，有损名声。

汤瑞心中一喜，终于遇到一个明事理的了。他忍不住多看了成黎昕一眼。

“也罢，”汤瑞正色道，“你们且先回去。该治病的治病，该道歉的道歉，京兆府不是你们过家家的地方，下不为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