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冤大头

昨日，淅淅沥沥的小雨如丝如线，织成一张无形的网。河水潺潺流淌，他伫立在河的此岸，明明望见孔黎的目光落在了自己身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

然而，孔黎却选择了带着沈冰潼径直离开，那一刻，他仿佛被一道无形的屏障阻隔，生生失去了相认的机会。

孔黎骤然回首，目光落在刘熙身上，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

“兄长为何发笑？莫非是故意的？”刘熙的神情略带一丝紧张，下意识地握紧了腰间悬挂的玉牌，指尖不停地摩挲着上面繁复的纹路。

孔黎的眼眸中没有丝毫歉意，反而带着几分玩味的挑衅，缓缓说道：“你莫不是……那个哑巴哥哥？记得小时候，你可不是这般沉闷寡言。”

在他的记忆里，刘熙小时候可是个出了名的混世魔王。

打架斗殴，逃学捣蛋，没有哪一样是他不精通的。上课时，他总是叽叽喳喳地打断夫子的讲课，唯恐天下不乱。

刘熙的眼神瞬间黯淡了下来，他有些闪躲地避开孔黎那充满探寻的目光，轻轻摇了摇头，低声道：“本王说过，自从驿站那场大火之后，我便大病了一场，失去了说话的能力。认识沈姑娘，是在我十六岁那年。在那之后，我的病才逐渐好转。”

孔黎沉默不语，心中思绪翻涌。

昨日在河对岸见到刘熙时，他心中的震惊难以言表，甚至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只是下意识地想要带沈冰潼离开，仿佛让她留下，就会有什么无法预料的事情发生一般。

他万万没有想到，站在自己面前的人竟然真的是刘熙，更没有想到，他和沈冰潼之间，竟然还曾有过一段青涩美好的年少情谊。

“相认之事，不必拘泥于桥洞之下，”孔黎勉强挤出一丝笑容，轻声说道，“今日你既然来了，不如就亲自去与她说个清楚吧。”

“本王已经送了礼物给她，”刘熙缓缓说道，“等她收下礼物之后，再去相见也不迟。”

他的眼眸中闪烁着点点愉悦和紧张的光芒，双手甚至有些不安地搓动着，显得有些局促。

“送了什么礼物？你觉得她会收下吗？”孔黎好奇地问道。

“会的，”刘熙十分笃定地说道，“本王早已打听清楚，沈冰潼最是喜欢那些金银财宝，定然不会错的。”

金银财宝……

一丝诧异的神色悄然浮现在孔黎的脸上。

这个隐藏得如此之深的秘密，竟然被人轻易地窥探到了。

他心中突然涌起一股莫名的沮丧，暗自叹息道，看来这份礼物，她是一定会收下了。

就算对方曾经狠狠地打过她一顿，她也一定会毫不犹豫地收下。

那今日他们便会顺利相认，她会兴高采烈地搂住刘熙的脖子，喜笑颜开吗？

就在这时，管家严君仆快步走了回来，打断了孔黎的思绪。

他双手空空，恭恭敬敬地站在台阶之下，朝着孔黎深深施了一礼。

“启禀晋王殿下，”严君仆恭敬地说道，“沈掌柜已经收下了礼物。”

“太好了！”刘熙闻言，立刻快步跃下台阶，兴奋地说道，“也就是说，她肯原谅本王了？”

严管家的脸上露出一丝讪讪的笑容，随即轻轻摇了摇头。

“沈掌柜说……”他竭力措辞，小心翼翼地组织着语言，生怕一不小心惹怒了眼前的男人，“她说那些礼物，权当是被打伤后医病的诊金。她还恼着殿下，以后必定会……报复。”

事实上，沈冰潼的原话是“寻仇”，严管家费尽心思，才将措辞修饰得稍微好听了一些。

刘熙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整个人如同被施了定身法一般，木然地转过身，目光呆滞地看向孔黎。

“诊金？”他神情尴尬，声音中带着一丝难以置信。

这世上，又有哪个大夫的诊金，需要花费成百上千两白银？

孔黎强忍住心中的笑意，撇了撇嘴，皱着眉头说道：“可不是？她的诊金可是贵得很，我已经说了要从她的月银里扣。”

他清了清嗓子，佯装气恼地说道：“这个姑娘也太不懂事了，虽然是晋王殿下不小心打伤了她，但也没有让你付诊金的道理吧？区区几百两银子，从她的月银里扣除便是了。”

精心挑选的礼物，转眼间变成了给她看病的诊金，刘熙的脸瞬间涨得通红。

“那个……”他竟然结巴了起来，“就算是……诊金吧。你不要扣她的钱，她最是爱财了。”

刘熙还清晰地记得，许多年前，沈冰潼小心翼翼地提着裙角，换来了一串铜钱，那时的她，脸上洋溢着多么灿烂的笑容。

不过，她方才说的要报复，又是怎么回事？

自己都已经亲自登门道歉了，她还要伺机报复吗？

这个女人，果然是又贪心又小肚鸡肠。

看来现在并不是与她相认的最佳时机啊。

孔黎也是第一次发现，沈冰潼比他所了解的还要贪财。

幸好她只是贪财，并非贪恋美色。

刘熙离开之后，孔黎便踱步来到了沈冰潼的院子里。

只见她正端坐在屏风前，一件件仔细地研究着刘熙送来的礼物。

她一边研究，一边估算着价格，一边认真地记在账本上。

“嫁妆又添了几样？”孔黎笑着迈步走了进来，语气轻松地问道。

“东家，”沈冰潼喜滋滋地抬起头，笑靥如花地说道，“你说我的父母亲有没有留下什么银子？等良家的人到了，我得想办法要回来。”

看来光凭这些嫁妆，还远远不够啊。

她是打算置办十里红妆，风风光光地将自己打发出门吗？

“咳咳，”孔黎假意咳嗽了两声，轻声问道，“你想要什么样的郎君？我这些日子经常与朝廷官员见面，可以帮你参详几个。”

“不要朝廷官员，”沈冰潼的脸颊虽然有些泛红，但还是坦诚地说道，“那些当官的，每日都提心吊胆地为皇帝办事，一个个都苦大仇深的样子，实在不好看。奴家喜欢长得好看的。”

果然，她还是又贪财又好色啊。

孔黎转过头，目光瞥了一眼摆放在妆奁上的铜镜。

“好，”他轻轻点了点头，笑着说道，“一定给你找个好看的。”

江流笔直地站在门口守卫，听到这句话，顿时来了兴致。

“晋王殿下就挺好看的。”

孔黎的眉头微微皱起，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江流的屁股。

晋王刘熙回到自己的府邸时，心中的郁闷之气已经消散了不少。

她还在生气，自己慢慢求和便是。

昨日夜里，他已经彻底想明白了，只要确定楚楚的主人是她，一切便都好说。

来日方长，他有的是时间慢慢弥补。

看兄长现在的样子，似乎与沈冰潼之间也并无男女之情。

想到此处，刘熙便迫不及待地想要去找楚楚。

得把楚楚好好地养起来，争取将功赎罪。

然而，他四处寻觅，却始终没有见到楚楚的影子。

“楚楚呢？它跑到哪里去了？”刘熙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慌乱。

“是成大小姐来了，”一个奴婢跪在地上，瑟瑟发抖地说道，“奴婢们实在是拦不住。”

成大小姐，正是当朝丞相成坚的嫡亲长女，成璎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