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龙颜怒

太监总管离开后不久便返回，禀告说汤瑞依旧昏迷不醒，显然是铁了心要装睡到退朝，以此来逃避责任。

眼见汤瑞如此，刘熙恭敬地跪在地上，向皇帝禀告道：“父皇，儿臣已协助汤大人将证据妥善保存在京兆府后堂，并已安排精兵强将严加把守。兄长还提到，尚有多位人证正在赶来的路上，待他们抵达后，将一并移交京兆府。”

皇帝闻言，眉心微微紧锁，深邃的目光锐利地扫向杨秋皓。

而杨秋皓却如同一个木偶般，神情呆滞，对于刘熙的指控，他并未做出任何辩解。

大殿之内，一时陷入了诡异的寂静。

朝臣们偷偷地用眼角的余光打量着彼此，每个人都心怀鬼胎，希望有人能够挺身而出，为杨秋皓说上几句好话。

然而，由于他们从未亲眼见过所谓的证据，对于此事是否已成铁案也无从得知，因此，为了避免受到牵连，所有人都选择了沉默，噤若寒蝉。

刺杀皇族，这可是株连九族的大罪啊！几个与杨秋皓沾亲带故的大臣，早已吓得面色苍白，浑身瑟瑟发抖。

“朕不信。”许久之后，皇帝才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沉默。

“朕与杨卿，在军中相识，至今已有二十余载。杨卿为人豪爽，不拘小节，且赤胆忠心，更曾有救驾之功，朕还特赐他免死铁券。朕栽培他，提拔他，信任他，旁人或许会做出这等事，但朕绝不相信他会！”

皇帝的声音浑厚而充满真挚的情感，低沉之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

他毫不避讳自己对杨秋皓的倚重之情。

毕竟，若非对其信任至深，又怎会将如此重要的军机大权交付于他呢？

杨秋皓听到皇帝如此信任自己，心中感动不已，“咚”地一声跪倒在地。

“陛下——”他的头重重地磕在冰冷的地面上，声音中充满了无尽的伤心与委屈。

这一声饱含深情的呼唤，瞬间便引得不少朝臣眼眶湿润，感动不已。

“但是——”皇帝话锋一转，语气陡然变得严肃起来，“如今，若想还你清白，堵住天下悠悠之口，杨卿恐怕只能到公堂之上走一趟了。”

毕竟，昨日孔黎已然在京兆府呈上了所谓的证据，恐怕京都百姓早已知晓此事，用不了多久，整个大周王朝都将传遍这个惊天消息。

此时此刻，一味地包庇反而会适得其反，对他更为不利。

杨秋皓的头一下又一下地磕在地上，他什么都没有说，但他的每一个动作，都仿佛在诉说着无尽的委屈与无奈。

“至于讯问的地点，”皇帝继续说道，“也不必更换了。朕看京兆府衙门就很好。就由丞相、御史大夫、廷尉一并审理此案，其余众卿全力配合。”

被皇帝点到名字的几位大臣连忙出列跪倒在地，齐声领命。

皇帝还不放心地嘱咐道：“不准动用任何刑罚，不准给他戴上脚镣手铐，你们若是没有铁证如山，休要冤枉朕的肱骨之臣！”

他的言辞恳切至极，令人无不动容。

孔黎恭敬地叩头谢恩，然后缓缓起身。

早朝这才宣告结束。

而此时，汤瑞恰好悠悠转醒，当他得知皇帝竟然下令在京兆府审问杨秋皓时，他真是后悔自己醒得太早了。

孔宅的景色依旧如旧。

然而，孔黎却觉得一切都变得不一样了。

树影似乎更加婆娑，花香也更加浓郁，他的心里仿佛窝着一团柔软的东西，让他忍不住想要伸手揉一揉。

他径直前往沈冰潼居住的小院。

她依然保持着趴着的姿势，目光迷离，仿佛一只受伤的小兽，孤独地蹲在草丛里。

“东家，”当她看到孔黎走进院子时，轻声说道，“我听说我的肋骨断了。”

孔黎的脚步微微一顿，一股强烈的自责情绪瞬间涌上心头。

今日朝堂之上事情进展得如此顺利，他竟有些迫不及待地想要与她分享这个好消息。

却忘记了她还身负重伤，她还在忍受着巨大的痛苦。

“嗯，”孔黎轻轻地应了一声，“大夫说需要好好休养。”

“东家，”沈冰潼轻轻地咬着下唇，神情有些不安，“我的记性不太好，我记得……我好像是被他们从咱们金楼里抓走的，对吗？”

“嗯。”孔黎再次肯定地回答道。

“那就好办了！”她的脸上顿时露出了几分狡黠的笑容，“给东家做事的时候被人打伤，这应该算是工伤吧？东家快去跟管家说说，让他赔我银子！”

孔黎闻言，再也忍不住笑了出来。

他的笑容从嘴角开始慢慢地扩散开来，比往日那些带着客套和疏离的笑容更加真实自然，笑得他整个人都有些摇晃，这才迈开脚步，走到她身边，轻轻地坐在她身旁。

“难道在你的心里就只有银子吗？”孔黎带着几分无奈地说道，“虽然你受了伤，但是你的吃穿用度以及诊治费用，全都是家里在负责，而且你现在又不需要出去做事，这难道还不够吗？”

“谁说奴家不出去做事了？”沈冰潼换了一条胳膊枕着，语气带着几分娇嗔，“奴家还要回去看望我的娘亲，过两天，还有一个重要的邀约呢。”

邀约？

这小妮子可真了不起，邀请她的人比邀请自己的人还要多。

上一次是刘熙，那么这一次又是谁呢？

“哦？你说说看，到底耽误了哪个邀约？”

孔黎顿时来了几分兴致，饶有兴趣地问道。

“是我的哑巴哥哥啊，”沈冰潼扳着手指头，认真地数了起来，“今年恰好是第七年了，我们约定好了要见面的。”

哑巴哥哥？

孔黎的眉头微微一皱，他从未听说过她有这样一个哥哥，也从未听说过她与人有什么七年之约。

“难道沈大河变成哑巴了吗？”孔黎的脸上露出一丝不屑的神情，语气中带着几分嘲讽。

沈冰潼听到孔黎如此说，不满地撇了撇嘴。

“沈大河才不是我哥哥呢，我说的，是那个当年愿意卖掉自己的袍子，也要给我买馒头的哥哥。”

说到这里，她的脸上再次露出了喜滋滋的笑容，充满了天真烂漫。

看到她这副怀春少女的模样，孔黎不禁缓缓地放下了手中原本打算喂她喝药的碗。

“哎？我的药呢？”

眼看着就要送到嘴边的药又被收了回去，沈冰潼有些不解地伸出一只手想要去抢回来，却没有成功。她有些惊讶地看着孔黎，不知道他这是怎么了。

孔黎的手撤得很远，他用一种极其温柔的语气说道：“不如先跟我说说你的这位哑巴哥哥吧。”

他进门时脸上所带着的笑意早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严肃与认真，他那清俊的脸上甚至渗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寒气，他的目光紧紧地锁定着沈冰潼，不放过她脸上任何一丝细微的表情变化。

沈冰潼没有抢到药，心里有些气恼，她将头扭向一边，不去看孔黎。

“我不跟你讲！”她赌气地说道，“他可好了，虽然他不会说话，但是他长得很好看，笑起来也好看，走路也好看，就连啃馒头的样子都特别好看。就是太瘦太白了，要是能好好养一养，肯定能长得很壮实。要不是那些凶神恶煞的卫士把他抓走了，他肯定能帮我一起跟沈大河打架。”

明明说了不讲，却又一股脑儿地全部都说了出来，而且说的全都是赞美之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