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谁是鱼饵

所以，人命于他，不过草芥。

沈冰潼闻言，眼中闪过一丝了然，朝着严君仆高高竖起了一个大拇指，语气中带着几分戏谑。

“我总算明白，孔家的万贯家财，究竟是如何积累起来的了。”她的神情带着几分嘲讽。

“怎么，沈掌柜对此颇有微词？”严君仆挑了挑眉，反问道。

她不过一介草民，哪里敢有什么意见？

沈冰潼轻摇螓首，意味深长地说道：“记得动作快些，莫要被人捷足先登，抢了先机才是。”

就在孔黎与沈冰潼平安返回金楼的同一天，京都的朝堂之上，却掀起了一场轩然大波。

奉旨从徐州返回的钦差大臣、御史魏光嗣，由于连夜赶路，错过了早朝的时辰。但他并未因此而耽搁，而是在朝会即将结束之际，怒气冲冲地闯了进来，那副气势汹汹的模样，仿佛恨不得当场手刃仇敌一般。

他慷慨激昂地弹劾了一连串徐州的官员，甚至还牵连到了几位身居要职的京城朝臣。随后，他站在一群战战兢兢、不停擦拭额头冷汗的官员中间，声泪俱下地向皇帝禀告，声称自己在前往徐州的宜阳县途中，遭遇了一场精心策划的刺杀。

刺杀钦差大臣，这可是等同于谋逆的大罪，足以株连九族。

“竟有这等胆大妄为之事？”皇帝勃然大怒，语气中充满了威严。

“臣所言句句属实，绝无半点虚假！”魏光嗣义愤填膺地回应道。

他一边说着，一边用力地将自己的衣领向下拉扯，露出了脖颈处一道触目惊心的伤口。

那伤口并不算深，但却足以令人胆战心惊。

“微臣奋力搏杀，总算擒获了八名刺客，然而这些刺客却死咬牙关，拒不承认是受何人指使。”魏光嗣满脸委屈，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一般。

大周皇帝听后，陷入了沉思之中。片刻之后，他缓缓开口，唤道：“晋王，此事事关重大，朕便交由你全权负责，务必查个水落石出。”

交给晋王去查办？

魏光嗣闻言，心头猛地一跳，顿时感到一阵心烦意乱。他顾不得许多，连忙上前几步，一把拽住了晋王刘熙的胳膊，神情激动。

魏光嗣身材魁梧，力气极大，他的手如同铁钳一般紧紧抓住刘熙的胳膊，让刘熙疼得眉心紧蹙，却又碍于场合，不好用力挣脱。

魏光嗣此举虽然有些失仪，但考虑到他刚刚遭遇刺杀，情绪激动也在情理之中，众人也都能理解。

“魏中丞有话好好说，切莫如此激动。”刘熙咬紧牙关，语气略带不满地说道。

“哦！下官并无他意，只是……下官实在是太过激动了！”魏光嗣连忙松开了手，脸上堆满了歉意的笑容。

你激动就激动，动手动脚做什么？

魏光嗣神情恳切，语气诚恳地说道：“有晋王殿下亲自负责此案，下官定能沉冤昭雪，还我一个公道！”

刘熙不动声色地将自己被抓皱的衣袖展平，然后郑重其事地向皇帝施了一礼，说道：“父皇请放心，儿臣定当竭尽全力，务必将刺杀魏中丞的真凶缉拿归案，绳之以法。”

很显然，魏光嗣对皇帝的这个安排感到非常满意。

他整整念叨了一整天，逢人便感激皇帝的隆恩浩荡，说得几位同僚都快要听出茧子来了。

然而，当他回到家中，见到已经数月未见的妻子时，却瞬间变了一副脸色，之前的喜悦和感激之情荡然无存。

“太难了，”魏光嗣接过妻子递来的热毛巾，擦拭着脸上的汗水，无奈地摇了摇头，说道，“演戏实在是太难了，我感觉自己快要演不下去了。”

“既然如此，那便不要再做了。”魏夫人面露关切之色，轻声劝慰道，“有我那些嫁妆，也足够咱们一家衣食无忧，过上安稳的日子了。”

魏夫人出身于商贾之家，当年她嫁给魏光嗣时，她的娘家觉得是高攀了武官，因此陪嫁了不少田产和店铺，足以保证他们一家生活无忧。

魏光嗣听后，轻轻点了点头，然后缓缓地坐了下来，靠在椅背上，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气。

“有那件事一直压在我的心头，我不得不再咬牙坚持几年。”

他并没有明说是什么事，但魏夫人似乎心知肚明，也跟着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已经过去十六年了。”

盛夏的阳光透过遮盖着薄纱的窗棂，在地面上投射出斑驳的光影，勾勒出浓重的窗格暗影。魏光嗣的手放在那片暗影之中，轻轻地敲击着桌面。

“十六年啊。”

魏夫人再次重复了一遍，语气中充满了复杂的情感，既有无奈，也有期盼。

这短短的三个字，却蕴含着浓厚的情意，足以表达他们夫妻二人共同的心声。

“阿美，”魏光嗣轻声呼唤着魏夫人的闺名，然后缓缓地闭上了眼睛，语气中带着一丝痛苦，“我实在是有些不甘心啊。”

魏夫人走到魏光嗣的身边，轻轻地按着他的肩膀，试图让他放松一些。

“他们都明白的。他们明白你心中所想，明白你绝不会辜负当年的誓言。”

——守志奉道，立身为民。

当年，他曾与那两个人彻夜长谈，共同念诵着这八个字，最后大醉而归。

可是如今，那两个人却早已葬身于那场无情的大火之中，只留下他独自一人，苟延残喘地活着。

无论将来是谁做了皇帝，他都会始终坚守着自己的信念，做到“守志奉道，立身为民”。

他兢兢业业地为官，甚至为了能够更好地为百姓做事，不得不变得圆滑世故，每日都在演戏。

但是，他的心中仍然充满了不甘，无法释怀。

“阿美，”魏光嗣沉默了许久，最终还是忍不住开口说道，“昨天夜里，我偶然间见到一个人，他的长相与先太子殿下极为相似。”

简直是太像了，如果真的是他，那该有多好啊。

“怎么会呢？”魏夫人听后，轻轻地摇了摇头，否定了他的想法，“先太子殿下是何等英俊潇洒，乃是人中龙凤一般的人物，世间难得一见。”

魏光嗣也表示赞同地点了点头，说道：“你说的没错，自然不会是他。首先年龄就不对，而且先太子殿下为人清正廉洁，光明磊落，而那个人却偷偷地更换门牌，差点害死了我。”

魏光嗣在驿站里就已经注意到了，驿站的门牌被人更换过了。

他之所以没有当场说出来，是因为他觉得此事背后必有蹊跷。

而且，那个人也及时出现，帮助他抓住了刺客。

但是，那个人究竟是谁，为何会招来刺客，魏光嗣觉得有必要好好地调查一番。

如今皇帝已经差遣晋王刘熙去负责调查此事，那就看看他到底能查出些什么来吧。

晋王刘熙回到自己的王府之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去喂养他心爱的那只兔子。

昨夜他连夜赶路，在早朝之前才匆匆赶回京都，甚至都没有来得及回王府，直接在马车里换上了朝服，便赶去上朝了。

这几天没有见到它，也不知道楚楚有没有变瘦。

当他见到楚楚，并将它抱在怀里，轻轻地抚摸着它柔软的毛发时，他的心底才渐渐地平静了下来。

跟随他一同回到王府的随从夜崖，早就已经心急如焚了。

“虽然被我们抓到的那几个刺客都死守着口风，什么都不肯说，”他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刘熙的脸色，见他心情似乎不错，这才壮着胆子说道，“但是卑职担心他们经受不住严刑拷打，最终会露出破绽。”

“什么严刑拷打？”刘熙听后，挑了挑眉，反问道，“父皇既然已经差遣本王全权负责此案，本王是那种会屈打成招的人吗？”

夜崖听后，这才稍稍放下心来。

“可是，无论如何，我们也得给魏光嗣一个交代才行啊。都怪卑职无能，竟然在驿站中了敌人的奸计。”他低下头，语气中充满了自责。

刘熙并没有苛责自己的下属。

他抱着兔子在殿内缓缓地踱着步，过了半晌，才缓缓地开口说道：“既然兄长他能够将计就计，那本王也可以顺水推舟，借力打力。你派人去告诉那几个刺客，就说是孔家金楼的沈冰潼买通了他们，让他们去刺杀钦差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