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飞来横祸

这几日，沈冰潼的心头始终萦绕着一抹难以挥散的阴霾。

自从那个负责赈灾的贪官落网，朝廷雷厉风行地开放粮仓，赈济灾民，她家总算能每日领到两升救命粮，勉强果腹。

京城的大街小巷里，饿殍的哀嚎声渐渐平息，但沈冰潼内心的不安却与日俱增。

娘亲的病体渐渐康复，妹妹也恢复了往日的活泼，就连一向游手好闲的沈大河，也难得地安分守己。

可娘亲却忧心忡忡地告诉她，沈大河近来夜夜噩梦缠身，形容日渐消瘦。

沈冰潼心知肚明，哥哥是在害怕，而她自己，又何尝不是如履薄冰呢？

终于，在忐忑不安的等待中，迎来了金楼盛大开张的日子。

神秘的东家始终未曾露面，一切事宜皆由严管家一手操办，他俨然以半个主人自居，在金楼内外忙碌地迎来送往各路宾客。

孔家初来乍到，在京城根基尚浅，人脉更是匮乏，除了之前被狠狠敲诈了一笔的赌场，规规矩矩地送来贺礼之外，整个上午都显得冷冷清清，直到临近晌午时分，才出现了一丝骚动。

原来是风流倜傥的晋王刘熙，亲自前来道贺了。

他似乎毫不避讳与孔家的关系，高调至极。

浩浩荡荡的鼓乐队，敲锣打鼓，奏响喜庆的乐章，为金楼送来了一块题写着“财源广进”四个大字的牌匾，随后，他更是亲自将一件精心准备的礼物，交到了沈冰潼的手中。

那是一个制作精巧，材质上乘的紫檀木匣子。

“听闻沈姑娘如今已是金楼的掌柜了？”刘熙面带微笑，温和地问道。

今日原本该是欢天喜地的日子，可沈冰潼的心头却涌起一股莫名的寒意。

“多谢晋王殿下。”她双手接过那约莫一尺来长的木匣，恭敬地向晋王施了一礼。

“快快将晋王殿下送的匾额挂上去，这可是晋王殿下的一番心意！”严管家满面春风，喜不自胜地高声呼喊着，恨不得让全京城的人都知道，孔家已经和炙手可热的晋王殿下攀上了交情。

这才是商人长袖善舞的处世之道。

刘熙满意地看着严管家，微微颔首。

金楼的伙计们连忙手忙脚乱地准备将匾额挂起。

然而，就在晋王府的侍从和金楼的伙计在交接匾额的时候，却突然发生了一点意外。

那块丈余长的巨大牌匾，不知为何突然从半空中脱落，带着呼啸的风声，朝着站在下方的沈冰潼直直地砸了下来。

沈冰潼下意识地想要往后退，可她的身后却站着身份尊贵的晋王殿下。

她也曾尝试着向前跑，可这样一来，恐怕会被牌匾砸得更惨。

一时间，她只觉得手脚发麻，浑身僵硬，身体完全无法动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块被鲜艳红绸包裹着的匾额，带着泰山压顶之势，向她无情地拍了下来。

一切，都要结束了吗？

她还没领到这个月的月钱呢，就要命丧于此了吗？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周围的一切仿佛都突然静止了下来。

在沈冰潼的视线里，只剩下那片遮天蔽日，急速坠落的红色。

紧接着，便是“咚”的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

周围重新恢复了喧嚣，各种嘈杂的声音涌入耳中，晃动的人影也逐渐变得清晰起来。

许多人惊慌失措地大声呼喊着：“晋王殿下！殿下！您没事吧？”

沈冰潼艰难地扭过头，映入眼帘的是晋王刘熙挺拔的身影。

不知何时，他已经奋不顾身地冲上前一步，用自己的双手，竭尽全力地托住了那块沉重的牌匾。

然而，仅凭他一个人的力量，显然是远远不够的。

在牌匾的另一边，严管家也正拼命地向上举着，涨红了脸，青筋暴起。

正是他们这一托一举的合力之举，为其他人争取到了宝贵的救援时间。

在众目睽睽之下，晋王刘熙关切地看向沈冰潼，温声问道：“你没事吧？”

与此同时，他还不动声色地向四周扫视了一圈。

周围除了惊魂未定，乱作一团的金楼伙计，以及那些面露担忧之色的晋王府侍从之外，再无其他可疑之人。

更远处，则是一些不明真相，纯粹是来看热闹的普通百姓。

那个本该对她呵护备至的孔黎真，最终还是没有出现。

即便他心爱的女子险些命丧于此，他依旧无动于衷，甚至连现身看一眼都吝啬。

看来，她在这个男人心中的分量，也不过如此而已。

说起来，自从孔黎来到京城之后，一直都是高调行事，声势浩大。

可奇怪的是，见过他庐山真面目的人，却是寥寥无几。

“多谢晋王殿下救命之恩，多谢严管家。”

沈冰潼捧着手中的紫檀木匣，再次向二人深深施礼，以表达自己无尽的感激之情。

严管家脸色苍白地向她摆了摆手，示意她不必多礼。

“都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做事去！”

随着牌匾被稳稳地挂起，金楼的大门也缓缓敞开，正式宣告开业。

映入眼帘的是一座气势恢宏，雕梁画栋的两层高楼，处处都彰显着极致的精巧与奢华。

一楼宽敞明亮的大堂内，陈列着琳琅满目，令人眼花缭乱的各式金银首饰，二楼则是专门为尊贵的客人量身定制首饰，提供休憩闲聊的雅间。

雅间外的圆形走廊，巧妙地绕了一个大圈，既保证了二楼的私密性，又为一楼的大堂留足了挑高的空间，使其显得更加宽敞气派。

沈冰潼独自站在一楼最里面的柜台里，静静地看着眼前人来人往，熙熙攘攘的人群，心中默默祈祷着，愿金楼的生意能够兴隆发达，财源广进。

今日前来捧场的人着实不少。

只不过，大多数人似乎都只是抱着观望的态度，随意地看看而已。

尽管如此，沈冰潼还是能从他们细微的神情变化中，感受到他们对自己，以及对金楼的认可。

或是喜爱，或是艳羡，或是想要拥有，却又舍不得花费银子。

无论如何，这终究是一个好的兆头。

“你们金楼卖的，根本就是假金子！是骗人的黑心店铺！”

就在这时，一个粗犷的声音，突然划破了金楼内的热闹气氛。

沈冰潼循声望去，只见一个身材魁梧的壮汉，正高高举起手中的一支金簪，声嘶力竭地叫嚷着，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那壮汉生着一双精明的小眼睛，一张横肉丛生的大脸，体格粗壮，穿着一件织锦蓝袍，看起来倒像是个有钱的主顾。

正悠闲地坐在二楼雅间内品茶的晋王刘熙，也被楼下的骚动所吸引，饶有兴致地向下看去。

晋王独自一人坐在雅间里，身后站着几名身着劲装的随从。

其中一名随从往楼下看了一眼，随即转过头，附在刘熙的耳边，轻声禀报道：“殿下，那人是南街一带的地痞流氓，平日里就喜欢寻衅滋事。”

区区一个地痞流氓，自然是不敢轻易与孔家这样的豪门大户叫板的，看来，在他的背后，必然还隐藏着其他指使之人。

“殿下，要不要卑职前去将他赶走？”随从低声请示道。

刘熙听后，脸上露出一丝意味深长的笑容，轻轻地摇了摇头。

“你又不是金楼的掌柜，管这些闲事做什么？”

与此同时，孔家金楼的掌柜沈冰潼，已经迈着从容的步伐，走到了那名壮汉的面前。

她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疑惑神情，同样提高了音量，朗声说道：“这位客人，您说我金楼售卖的簪子是假货，请问您有什么证据吗？”

那壮汉闻言，顿时趾高气扬地说道：“本人曾在金矿为朝廷效命多年，对于金子的成色，自然是了如指掌，是不是真金，只需一眼便可辨别！”

一听到“朝廷”二字，在场的多数人便不由自主地信了几分。

如今，对方的真实身份究竟是不是地痞流氓，已经显得并不那么重要了。

最重要的是，如何才能让今日进店的顾客相信，孔家金楼所售卖的商品，都是货真价实，童叟无欺的真金白银。

沈冰潼万万没有想到，自己刚刚走马上任，成为金楼的掌柜，第一天就遇到了如此棘手的麻烦事。

她紧紧地抿着嘴唇，努力回忆着东家曾经教给她的应对之法，在心中暗自盘算着对策。

在场的所有人，都紧紧地盯着那名壮汉，同时也在观察着站在他对面的沈冰潼。

京城里的店铺掌柜虽然不少，但由女子担任掌柜的，却是极为罕见的。

沈冰潼看起来不过十六七岁的年纪，虽然长得清秀漂亮，但身材却显得有些单薄，身上的穿着打扮，也与这金碧辉煌的金楼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如今，有人当众质疑金楼所售卖的金子的真假，他们心中也不由得跟着怀疑了几分。

这个小姑娘，真的能处理好眼前的危机吗？

孔家怎么会找一个如此年轻的小姑娘来做掌柜呢？

大家都在拭目以待，想看看她究竟会如何应对。

如果她说不出什么令人信服的理由，那么，这金楼的东西，可就万万不能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