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飞上枝头

他宽厚的手掌握住她纤细的手腕，轻柔地穿过单薄的夏衣，感受着她肌肤的细腻。

孔黎引领着沈冰潼，穿过曲径回廊，最终停在一座雅致的院落前。他轻轻推开虚掩的院门，温和地说道：“往后，你就住在这里。”

这处院落打扫得一尘不染，处处透着清爽宜人的气息。

屋舍坐北朝南，汲取着充足的阳光，屋前栽种着几株石榴树。

石榴花已迫不及待地探出头来，星星点点地绽放着，鲜艳欲滴的红色，让人心生欢喜。

院落中央还设有一架秋千，微风拂过，秋千轻柔地摇曳着，仿佛在无声地招手。

“给我住？”沈冰潼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愣愣地站在院中，仿佛置身梦境。

“给你住。”孔黎再次肯定道。

“奴婢……奴婢可做不来小姐！”

这院子固然美好，可一想到自己可能会与“反贼”扯上关系，她心中便充满了不安。

“不做小姐？”孔黎略作思忖，随即点头道，“那便做个管事娘子吧。”

短短一日之间，她的人生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仿佛坠入了一个虚幻的梦境。

眼前的东家并不像要加害于她，他的声音真挚诚恳，眼神中还隐约流露出一丝难以言喻的痛楚。

“东家，”沈冰潼微微仰起头，小心翼翼地问道，“我……我是那谁的女儿？”

“是。”孔黎坦然承认。

“反贼的女儿？”她继续追问，“东家要包庇反贼？”

“不是，”孔黎摇了摇头，否认道，“我并非包庇反贼，而是包庇你。你娘当年，曾经救过我的性命。”

原来如此。

这样一切就都说得通了，现在东家是要报恩啊。

“可我娘也没救过晋王的命啊，”沈冰潼连连点头，提醒道，“所以我还是得小心提防着晋王。”

“真是个聪明的丫头。”孔黎由衷地夸赞道。

“东家才是真正的聪明人，”沈冰潼这才放下心中的戒备，笑靥如花，“东家不仅知恩图报，而且还有钱有势！”

孔黎被她逗乐了，嘴角扬起一抹淡淡的弧度。

他凝视着沈冰潼，忽然问道：“你想知道关于你父母的事情吗？他们的身世，他们的死因，你还有什么亲人……这些，你想知道吗？”

沈冰潼摇了摇头，自顾自地向院子里走去。

如今，她不仅不用再担心被人五花大绑地扭送到官府，而且还拥有了这么大一座院子居住，这简直是天上掉馅饼啊。

她本该高兴才是，可是内心深处却涌起一股难以抑制的伤感。

“从小到大，每次被人欺负，我就幻想着找到我的父母，让他们替我撑腰。但今天东家既然说他们已经去世了，那就先别说了吧。”

晶莹的泪珠不受控制地从她的脸颊滑落，她害怕被孔黎看见自己的脆弱，便没有回头。

她只是默默地站在原地，双手轻轻地扶着秋千柔软的绳索，低声啜泣道：“我以后……再也盼不来他们了。”

她勉强抬起头，假装伸手去扶头上的发簪，偷偷地将脸上的泪痕拭去。

得到了这么大的好处，以后就能过上衣食无忧的生活，摇身一变成为小姐了。

可她也失去了生命中最大的期盼，永远地失去了父母。

孔黎正欲开口说些什么，院门口突然闯进一个人。

“东家！东家！”严管家满面喜色地跑进来，兴奋地说道，“东家您猜，咱们小姐是谁？”

孔黎转过身，朝着院门外走去，头也不回地对严管家说道：“是咱们的丫头。”

严管家原本憋了一肚子想要炫耀的话，被生生堵了回去，他一脸惊讶地看着院子里的沈冰潼，疑惑地问道：“东家……您怎么知道的？”

孔黎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淡淡地嘱咐道：“再去买两个丫头回来伺候。”

“不用不用，”沈冰潼连忙转过身，连连摆手拒绝道，“我自己伺候自己就行。”

方才那股情不自禁涌上的伤感早已烟消云散。

她的脸上重新绽放出灿烂的笑容，仿佛能够温暖整个黄昏。

她笑起来的样子，真美啊。

晋王刘熙回到王府的时候，已经是晌午时分了。

他感到身心俱疲，却没有任何食欲，也丝毫没有睡意。

他漫不经心地给兔子喂了一把新鲜的青草，随后突然唤来贴身侍卫。

“去查一个人，”他用清冷的声音吩咐道，“是个丫头，南街孔家的丫头。仔细查查她家里还有什么人，是什么时候进入孔家的。”

他总觉得自己的皇兄不是那种贪恋美色之人。

仅仅是为了一个丫头，犯得着亲自追过去，还煞费苦心地解释吗？

或许，这个丫头并不仅仅只是一个普通的丫头？

刘熙的手下办事效率极高。

仅仅过了半天的时间，傍晚时分，他就带着人来到了沈家门口。

沈家的长子沈大河正百无聊赖地坐在门外啃着一根啃得干干净净的骨头，看到有人朝着自己走过来，不知为何，心中没来由地咯噔了一下。

“在下夜崖，请问这位小哥贵姓？”

沈大河看着眼前这个自称“在下”的人，总觉得这样文绉绉的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他费力地从嘴里扯出那根早就没了味道的猪骨头，含糊不清地回答道：“姓沈！你要是讨饭就去别家，问路就找旁人。”

总之，离我远点就对了。

刘熙的下属夜崖微微一笑，从怀中掏出一块沉甸甸的银锭，递了过去。

一块银锭子！

沈大河的眼睛瞬间就红了。

他口中假意推辞道：“你这是干什么？”

手却紧紧地攥住银子，腰杆也挺直了几分。

“是这样的，”夜崖不慌不忙地说道，“我家主子前些日子在这一带遇到一位姑娘，一见倾心，想要迎娶进门。但是对对方的情况并不了解，贸然提亲显然不合规矩，所以特地差遣在下来打听一下。”

“姑娘？”沈大河的眼珠转了转，心中暗自盘算着，“也姓沈？”

“听说闺名叫做冰潼。”夜崖一边说着，一边仔细地观察着沈大河的表情，试探着问道，“不知道是不是小哥的妹妹。”

他这一番话说得滴水不漏，沈大河本就财迷心窍，更不会多想。

只要对方开了口，夜崖就有十足的信心能够问出些什么有用的信息。

比如说，沈冰潼是不是捡来的？

比如说，她是不是孔家寻回来的那位“小姐”？

贫贱人家也不讲究什么闺名保密那一套，沈大河立刻来了精神。

“有，有。”他连连点头，谄媚地说道，“沈冰潼，那是我大妹嘛！”

说话间，他脸上的肥肉也跟着颤了颤，也不知道是高兴还是崩溃。

凡是和沈冰潼扯上关系的，都不是什么好事啊。

沈大河下意识地往院子里瞅了一眼。

院子里空无一人，只有一棵枝繁叶茂的泡桐树，在微风中轻轻摇曳。

“不知道小哥的妹妹今年芳龄几何？”夜崖不着痕迹地走近一步，继续问道。

沈家是从宜阳县搬迁过来的。

而那位反贼良夫人的孩子，也是在宜阳县附近出生，之后便杳无音讯，不知所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