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茶香救命

暮色四合，南街华灯初上，勾栏瓦舍里传出的丝竹之声，也渐渐染上了几分暧昧。

一辆装饰奢华的马车，停在了醉香楼前。车辕上，一位衣着考究，面容白净的中年男人正襟危坐，虽带着笑意，却让人感到一阵寒意。

龟公满脸堆笑地迎上来，一脚踹开了挡在路中间的伙计，“瞎了你的狗眼！冲撞了贵人，仔细你的皮！”

那伙计本就畏惧孔家的威势，此时更是吓得魂飞魄散，连滚带爬地跪倒在地，头如捣蒜般地磕着，嘴里不停地求饶。

中年男人，也就是孔家的严管家，只是淡淡地瞥了他一眼，便收回了目光，握着缰绳的手微微抬起，似乎就要离开。

龟公见状，连忙抢上前，拦住马车，谄媚地说道：“严管家息怒，小的这儿有个丫头，说是您府上的人，小的眼拙，不敢确定，特地请您过来认认。”

说着，龟公抓着冰潼的手又紧了几分，那力道似要将她的骨头捏碎，疼得冰潼险些哭出声来。

可她脸上却挂着一抹甜美的笑容，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却强忍着不让它流下来。她乖巧地说道：“是严管家慧眼识珠，将我买下，自然是认得的。”

严管家饶有兴致地打量着冰潼，又看了看那龟公光着膀子的模样，心中已然明了，这姑娘定是不愿被卖入这烟花之地，才出此下策。

孔家虽不惧事，但向来奉行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这世上苦命人多了，又岂是他们能救得完的？

他端起茶盏，轻抿一口，缓缓问道：“我买的你？”语气似疑问，又似肯定，意在给冰潼一个台阶下。

谁知冰潼却毫不犹豫地接话道：“正是，您说府上缺个会煮茶的丫头，夸赞我手艺好，便将我买下了，还允我回家收拾东西，我这才借了个箱子出来，谁知还没到家，就被他们……”

“你给我闭嘴！”龟公见状，连忙将她扯到身后，恶狠狠地呵斥道：“严管家在此，哪有你插嘴的份！”

生死攸关之际，冰潼闻到了一股淡淡的茶香。她注意到，严管家手中始终握着一只精致的茶盏，即使方才马车冲撞，茶水也未洒出一滴。

他定是个爱茶之人。

想要寻求帮助，自己必须展现出价值。

她虽不知自己会煮茶的手艺，能否打动这位管家，但此刻也只能放手一搏，赌他反问时的那一丝关心，赌自己能再为自己争取几分生机。

严管家没有再说话，他的沉默，让龟公更加确信，冰潼是在撒谎。

“你会煮茶又如何？还得看人家愿不愿意要你！少在这儿妖言惑众！给我滚回去！”龟公一边骂骂咧咧地，一边放下车帘，将冰潼挡在身后，转过身，点头哈腰地向严管家赔不是。

冰潼听到马车缓缓后退的声音，意识到妓院的人是想赶紧让开道路，让孔家的马车先行离去，等他们走了，自己就彻底完了。

一旦被带回那暗无天日的妓院，等待她的，将是无尽的折磨和屈辱。

每日浓妆艳抹，强颜欢笑，迎来送往各色男人。

避子汤更是每日不断，让她彻底断绝生育的可能。

她将沦为一棵摇钱树，榨干最后一丝价值。

想到这，冰潼紧紧地攥住了拳头，饥饿和无力感涌上心头，但她知道，自己必须逃出去。

哪怕是在这人来人往的闹市之中，也要拼死一搏！

龟公此时正站在马车外，只要她动作够快，就能钻过马车与他身体之间的缝隙，逃出生天！

可就在冰潼即将冲出马车的那一刻，外面却再次响起了严管家的声音。

“我想起来了，”他的语气依旧悠闲，“我的确是买了你，最近买的人太多，一时给忘了。”

龟公听了这话，如同被人当头敲了一棍，顿时愣在了原地。

真的是孔家的人？

他怎么都觉得，对方只是临时起意，想找个借口罢了。

但即便只是个借口，他也绝不敢与孔家作对，南街赌坊的前车之鉴，还历历在目。

“您再仔细看看，确定是吗？”龟公不死心地问道，眼看着到手的肥鸭就要飞了，这让他如何甘心？

严管家轻抿一口茶水，斜睨了他一眼，反问道：“难道不是吗？”

冰潼见状，连忙从马车里钻了出来。

“严管家，奴婢在此！”她身手敏捷地跳下妓院的马车，又迅速地爬上了孔家的马车，在即将钻进车帘的那一刻，她突然停住了脚步。

冰潼转过身，看着龟公，似乎想起了什么重要的事情。

“我的箱子呢？”

此时的她，脸上已经没有了丝毫的惧意，眼中闪烁着劫后余生的光芒，嘴角勾起一抹狡黠的笑容。

箱子？

她竟然还想要她的箱子？

龟公咬牙切齿地转头吼道：“沈姑娘的箱子呢？还不快拿过来！”

立刻有下人抱着一个略显破旧的箱子走了过来。

这箱子是他们随意捡来的，看着还算结实，想着或许能卖几个钱。

冰潼接过箱子，打开盖子仔细地检查了一番，又伸出手在里面摸索着，随后抬起头，质问道：“我的银子呢？”

她的语气中带着一丝怒意，又有些委屈和着急，仿佛真的丢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什么银子？”龟公惊讶地张大了嘴巴。

穷成这样，怎么可能有银子？

“卖身的银子啊！”冰潼使劲儿地拍打着箱子，提高嗓门说道：“孔家给了我二两纹银，就放在这箱子里，我还得拿回去给我娘看病呢！”

她说得有板有眼，语气恳切，仿佛一个丢失了卖身钱的可怜人。

这番话，不仅让龟公瞪大了眼睛，就连一旁的严管家，也饶有兴致地看向她，嘴角勾起了一抹不易察觉的弧度。

严管家觉得这小丫头着实有趣，可龟公却已经怒火中烧，气得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

有银子？还是二两？要给你娘看病？

你这小贱蹄子，竟然这么值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