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8章 谁是赢家

金碧辉煌的大殿内，气氛凝重得仿佛能拧出水来。高高在上的皇帝面色复杂，缓缓转过身，便听见太后那略带威严的声音响起：“哀家听说，长公主、皇后、赵王、楚王，如今都身负罪责，正等着皇帝你来定夺呢？”

皇帝闻言，微微叹息一声，语气中带着一丝无奈：“是儿臣管教不严，让母后您跟着操心了。”

长公主李蓁，罪在胆大妄为，竟敢纵火行凶，甚至意图刺杀当朝皇后。

皇后，母仪天下，却被揭出十八年前草菅人命的旧事。

赵王李佑，错穿龙袍，僭越之罪，就算是被他人构陷，也显得愚蠢至极，难逃其咎。

至于楚王李晔，私自构建消息网，越过京兆府和大理寺，暗中调查案件，搭救李璟，此举更是触犯了皇家的忌讳。当然，皇帝心中也隐隐怀疑，或许李策远在皇陵，这些事情实际上是叶长庚暗中调查出来的。

如何处置他们，皇帝心中一片茫然，难以决断。手足相残的戏码，他再也不想上演，也不愿亲手惩治自己的亲妹妹。至于皇后，他更不想在史书上留下“废后”的污名。

太后见状，轻轻握住皇帝的手，带着岁月痕迹的手背轻轻拍了拍，慈祥道：“皇帝，不如，就让哀家来做这个坏人吧。”

母子连心，她如何不明白自己儿子心中的苦楚。

殿外，皇帝与叶清并肩而立，谁也没有率先踏入殿内。

两人目光交汇，皇帝率先打破了沉默：“你过来。”

叶清乖巧地走到皇帝身边，他关切地问道：“小九的身体，现在怎么样了？”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仿佛心中藏着一件难以决断的大事。

“原本已经快好了，”叶清轻声嘟囔着，语气中带着一丝埋怨，“可是父皇您却把他拘到这里来，无法安心医治，谁知道会变成什么样呢？”

“你这是在指责朕吗？”皇帝闻言，眉宇间似有怒气涌动，但最终还是压抑了下去，无奈地摇了摇头，“就你这丫头，心思古灵精怪！快说，你是怎么把太后请来的？”

“求来的啊。”叶清咬着嘴唇，委屈道，“太后娘娘关心父皇，也关心长公主和各位皇子，知道出了这么大的事，自然会来了。”

事实上，只有叶清自己心里清楚，她是将太后“胁迫”来的。

那时，太后问她，长公主、李璟、李策，如果只能救一个人，她会选择谁。

太后还说，如果她的回答不能让自己满意，她便不会插手此事，任由皇帝处置。

长公主是她最好朋友的母亲，情同亲人。

李璟是她最好的五哥，手足情深。

而李策，是她的结发夫君，是她宁愿同生共死，也不愿独自苟活的人。

她缓缓抬起头，凝视着太后，仿佛看到了大唐王朝至高无上的权力，看到一只巨大的手从天而降，紧紧扼住她的喉咙。

叶清拼命挣脱那只无形的手，用略带颤抖的声音，毫不畏惧地问道：“皇祖母，长公主、皇后，甚至圣上、宋守节他们，是否知道十八年前，真正杀害宋牧辰的凶手，其实是您？”

这个问题，太后根本没有必要回答，因为答得好不好，根本不是叶清能够左右的。无论太后给出什么样的答案，都可以说“不好”。

叶清明白，与其被人玩弄于股掌之间，不如釜底抽薪，杀对方一个措手不及。

太后闻言，脸色骤然大变，猛地从座位上站起身来。她想要辩解，想要否定，但是伸向叶清的手，却彻底出卖了她的真实情绪。

那只手颤抖着，仿佛想要捂住叶清的嘴，却又僵硬地收了回去。

叶清赌对了。

太后在自责，为自己当初的决定感到后悔不已，那个决定，彻底毁了长公主的一生。

“你怎么……”太后嘴唇哆嗦着，抬手屏退左右，命人紧紧关上殿门，然后才厉声质问叶清。

“我怎么会知道，是吗？”叶清站在兴庆宫太后的寝殿内，脚下踩着一道穿过窗棂，洒落在地面的阳光，神情恭敬而疏离，她轻声道，“皇祖母不必担心，这件事，长公主他们，并不知情。”

她不敢说只有自己知道，以免太后动了杀人灭口的念头。

“你有什么证据？”太后眼中闪过一丝慌乱，但脸上很快又浮现出几分愤怒。

叶清并没有确凿的证据，一切都只是她的推断而已。

叶长庚曾经来过兴庆宫，向太后打听过这个名字，太后还记得，宋牧辰是长公主当年爱恋的情郎。

可是皇后却对此一无所知。

这件事，本身就透着一丝蹊跷。

太后严令禁止长公主下嫁的外室子，怎么会那么巧，跑去打了李璋一顿，然后又被皇后灭口呢？

与其相信这仅仅是一个巧合，不如相信是太后利用皇后的跋扈，暗中指使他人殴打李璋，然后将罪名嫁祸到外室子的头上。

叶清先前只是隐隐有所怀疑，可是今日来到这里，看到太后脸上始终带着深深的自责，她便更加确信了自己的猜测。那不像是一个母亲阻止女儿婚事失败后的自责，反而更像是背负着一条人命。

果然，太后仿佛被抽去了全身的力气一般，颓然地坐回了凤榻之上。

她脸上的脂粉，被扭曲的表情牵扯得支离破碎，仿佛戴着一张粗制滥造的面具，丑陋不堪。

“那时，”她悔恨地说道，“哀家找人买通了宋牧辰的随从，让他们寻了个借口，狠狠地打了私自出宫的李璋一顿。宋牧辰为了阻止手下，身为主人，自然要承担责任。哀家原本以为，皇后会将这件事告诉皇帝，皇帝会下令将宋牧辰流放出京，彻底断了长公主的念头。可是谁知道，皇后根本没有将此事禀告给皇帝，而是直接让裴衍查出了对方的住址，一夜之间，赶尽杀绝。”

“皇后娘娘不敢讲啊，”叶清的声音变得轻柔起来，带着一丝劝慰，“那时，先太子在宫外私会柳如意，皇后正竭力隐瞒此事，生怕被人发现。”

这就是权力的可怕之处，可以为所欲为，毫无顾忌。

“万一长公主知道了这件事……”太后痛苦地摇了摇头，“我们母女之间的情分，也就彻底 खत्म 了。”

“长公主不会知道的，”叶清趁机说道，“长公主只会知道，她的母亲一心为她着想，知道她出了事，会亲自去救她出来，为她伸张正义。”

这既是对长公主的补偿，也是太后身为母亲，应该做的事情。

太后当时眼眶泛红，问了和皇帝一样的问题。

“哀家听说，楚王的病已经好了？”

不同于此时的模棱两可，那时叶清肯定地点了点头：“已经好了，现在精神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