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4章 孽缘

“母仪天下的皇后，岂能如此轻率地擅离皇宫？”李娴雅的声音，如寒冰般清冷，在皇后的身后响起。

皇后，那可是大唐的象征，代表着至高无上的权力和国家命脉的延续与稳定。

然而，皇后却对此充耳不闻，依旧执拗地向前走着。

“娘娘莫不是忘了，您身兼内事五枚之责，又是一宫之主，若真担心赵王殿下，完全可以差人前去探望，施以援手啊！”李娴雅紧追不舍，字字句句都像利剑般，狠狠地刺向皇后的内心深处。

“我什么都没了！”皇后突然厉声尖叫道，“皇帝已经夺走了我的玺绶，内事五枚的权力也落到了贤妃那个贱人手中。如果我再失去了李璟，我……”

她的话语戛然而止，似乎终于意识到了什么，如同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般，猛然回头，眼巴巴地望着从台阶上快步走下来的李娴雅。

“长公主！”她声音急切地恳求道，“求你带我出宫！带我出宫吧！”

如今的长公主，与贤妃一同协理后宫事务，只要她愿意，便有能力带任何人出宫。

然而，宫外的情形，却远比皇后想象的要平静得多。

义宁坊紧挨着开远门，门外就是波光粼粼的护城河。在武侯和禁军的奋力扑救下，火势已经得到了有效的控制，百姓们大多只是远远地围观，想帮忙也根本挤不进去。

李娴雅用一辆马车，载着心急如焚的皇后，一路颠簸地赶往金城坊，但还没到地方，就被拥挤的人群堵得水泄不通，寸步难行。

“让开！都给我让开！”皇后在马车里，声嘶力竭地喊叫着，“把他们都赶走！胆敢阻拦者，格杀勿论！”

李娴雅见状，连忙安抚皇后，让她稍安勿躁，同时派人到前方去打探消息。

前去打探消息的人，很快就回来了。

“启禀长公主，大理寺的火势已经扑灭了。”那人恭敬地禀报道。

“灭了？”皇后闻言，先是一惊，紧接着便如释重负地长舒了一口气。

“可是……”那人犹豫了一下，继续说道，“听说赵王殿下不幸遇难，尸体被暂时安放在前面的宅子里。”

“什么？你说什么？”皇后闻言，顿时惊得魂飞魄散，完全顾不上自己身为皇后的尊贵身份，一把抓住报信之人的衣领，声音颤抖而尖利，仿佛刀尖划过粗糙的砖石，令人毛骨悚然。

“带我们去！”李娴雅迅速跳下马车，同时掀开车帘，对着皇后说道，“娘娘，您要去看看吗？”

看，一定要去看个究竟。不亲眼看到，她无论如何也不会相信，短短一年之内，老天竟然要夺走她两个心爱的儿子。

皇后紧紧跟在李娴雅的身后，奋力地向前挤去。

周围一片昏暗，有人手持火把照明，一不小心，险些烧到皇后的头发。皇后惊慌失措，李娴雅眼疾手快地抓住她的手，不由分说地将她向前拉去。

走，不停地走，一直走到灯火通明的地方。那里有一座小小的宅子，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刺鼻的焦糊味，宅子门口站着几名神情肃穆的卫士。卫士们见她们走来，连忙让开一条路，露出了院子里随意摆放着的几具烧焦的尸体。

“赵王也在这里吗？”李娴雅语气平静地向卫士询问。

卫士抬手指了指其中一个位置。

由于事发突然，情况紧急，那具尸体甚至没有来得及用白布覆盖。他被随意地丢弃在冰冷的地上，身上华丽的衣服已经被烧得面目全非，焦黑一片。一同被烧焦的，还有他从头到胸口的半个身子，惨不忍睹。

皇后的目光，死死地锁定在那具尸体之上，从他那略显肥胖的身形，到他腰间佩戴的精致玉佩，没有一处不是她所熟悉的。她突然发出一声凄厉的哀嚎，双腿一软，再也无力站立，瘫倒在地。但李娴雅却丝毫没有怜悯之情，一把抓住她的胳膊，硬生生地将她拽到那具尸体面前。

“真是好惨啊。”李娴雅的声音，冰冷得不带一丝感情。

“璟儿！”皇后失魂落魄地瘫坐在地上，肝胆俱裂。

过了许久，她都没有再发出任何声音。

她颤抖着伸出手，想要去触摸李璟那冰冷的手指，但手却停在半空中，迟迟不敢落下。突然，她猛地扬起手，狠狠地朝着那具尸体扇去。

尸体上，甚至还残留着一丝炙热的温度。

“蠢货！蠢货！”她声嘶力竭地责骂道，“你为什么要死？你怎么能死呢？你死了，本宫该怎么办？你真是不孝！不孝至极！你简直是大逆不道！”

她一遍又一遍地拍打着尸体，李娴雅则冷冰冰地站在一旁，静静地看着她疯狂的举动，语气凉薄地劝道：“或许，这是上天对你的惩罚。”

“天罚？”皇后猛地抬起头，眼中充满了杀意和愤怒，“凭什么要惩罚本宫？本宫究竟做错了什么？本宫做的每一件事，都是遵循圣祖遗训，都是天理昭昭！”

“天理昭昭？”长公主冷笑着反问道，“十八年前，你因为李璋在宫外被人打了，便下令杖毙了无辜的少将军，这也是你口中的天理昭昭吗？”

皇后的脸上，闪过一丝茫然的神色，她努力地回忆着当初发生的事情：“少将军？哪个少将军？无论是谁，胆敢碰李璋一根毫毛，都必须付出生命的代价！”

或许是因为再次想起了李璋，她的眼泪终于忍不住夺眶而出，顺着脸颊滑落下来。

“别难过了，”长公主再次开口说道，“你明明就不喜欢李璟，他成婚十年，你都不允许他诞下子嗣啊。”

身为一个母亲，你就是这样爱护自己的孩子的吗？

他小的时候，你没有尽心尽力地教育他，放任他胡作非为。长大了，他也不过是你用来拉拢崔氏家族的一颗棋子。成婚十年，你明明知道他一直在吃尽各种苦药，费尽心思地想要个孩子，却始终狠心地不让他如愿。等到你寄予厚望的长子死了之后，你又迫不及待地将他推到朝臣面前，散布他即将被晋封为太子的谣言，让他成为众矢之的，身处险境。

你的爱，是如此的自私、冷漠、凉薄，充满了利益的算计。

但皇后却坚决不承认自己是这样的人。

她狠狠地一掌打在长公主的脸上，咬牙切齿地说道：“本宫不需要喜欢他！他是本宫生下来的，生来就是要为本宫所用的！李璋死了，他也要死！他死了我该怎么办？他死了，我的儿子就不能当太子，不能当皇帝了。早知如此，他当初就应该死在李璋前面！”

皇后痛哭流涕，这才是她内心深处最惧怕的事情。

李娴雅轻轻地抚摸着自己被打得滚烫的脸颊，嘲讽地说道：“你还可以再生一个啊。”

这句话彻底激怒了皇后，让她恼羞成怒。她一把拔下头上的发簪，朝着李娴雅的脸狠狠地刺去。李娴雅眼疾手快地抓住她的手腕，与她四目相对，语气充满恨意地说道：“毕竟，在你害死宋牧辰之后，本宫……也再没能生下一个孩子。”

在诞下舒文的前一天，李娴雅终于查清了宋牧辰的死因。她得知真相后，气血逆行，险些死在生产的床榻之上。好不容易母女平安，但太医却告诉她，她再也不能生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