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3章 火烧牢

暮色四合，恰是寻常人家张灯结彩，迎娶新娘，大宴宾客的热闹时分。可今夜，注定不寻常。

严府上下焕然一新，昔日被摧毁的墙壁已重新垒砌，残破的家具也焕然一新。那些在抄家后被左邻右舍顺走的物件，自然也物归原主，回到了它们该在的位置。

一切灾厄仿佛都已烟消云散，新生活的篇章即将揭开。

就在楚王府的马车缓缓驶入严府所在的坊街时，一道道绚烂夺目的烟花，骤然在天空中炸裂，将整个夜幕都映照得如同白昼一般。

长安城内，万家灯火与天空中盛开的烟花交相辉映，构成了一幅美轮美奂的画卷。

“咚咚咚！”巨大的声响，吸引了街上所有人的目光，他们纷纷抬头，寻找着声源。

“是怀远坊的方向吧？”有人根据烟花升起的方位，做出了判断。

“不对，是长公主居住的光德坊，还有兴化坊！”

“更近了！到丰乐坊了！”

从长公主府邸开始，一簇簇烟花次第绽放，宛如一朵朵盛开在天际的鲜花，缓缓地向严府的方向飘去，将喜庆的气氛推向了高潮。

“好看是好看，就是少了点味道。”叶清微微蹙眉，望着远处那连绵不绝的烟花，轻声说道，“不如一次性全部点燃，那样才够痛快，够震撼。”

仿佛是为了回应她的话语一般，就在她话音刚落之际，整个京都十八坊十九街，几乎同时有无数烟花腾空而起，将整个天空都染成了五彩斑斓的颜色。

如此盛大的场面，就连一向沉稳的李策，也不禁感到一丝担忧。

“天干物燥，这样放烟花，实在有些冒险。”他紧锁眉头，轻声说道。

好在，这波烟花仅仅持续了一瞬间，便戛然而止。仿佛只是为了用这极致的仪式，吸引全城百姓的注意。随后，夜晚的京都再次恢复了宁静，只有远处隐约可见的火光，还在闪烁着微弱的光芒。

“那里也是烟花吗？”叶清踮起脚尖，站在车板上，努力地向远处张望，想要看个清楚。

可惜，高耸的坊墙阻挡了她的视线，让她无法看得真切。

“不像。”李策摇了摇头，语气凝重地说道，“那看起来，更像是——”他突然脸色一变，急忙喊道，“青峰！立刻去通知武候铺，让他们赶紧去救火！”

远处那不断蔓延的火红色，分明是一座楼宇着火了。火势在风的助推下，正以惊人的速度蔓延着，隐隐有向皇宫方向蔓延的趋势。

皇宫有着宽阔的御街和高大的城墙作为屏障，或许还能抵挡住火势的侵袭。但那些寻常百姓的房屋，却根本无法阻挡这无情的烈焰。

“你先别慌！”叶清索性直接爬上了马车的车顶，仔细地观察了片刻，然后说道，“着火的地方是义宁坊东北角的塔，好像是大秦寺。那里住的百姓不多，而且离皇宫很近，北衙禁军应该就在附近值守，救火的速度肯定会很快的。”

她生怕李策会因为这些突发事件，而惊慌失措，影响到他的病情。

好在，李策虽然站在车板上，脸色紧绷，但呼吸却还算平稳。

“娇娇，”他伸出手，将叶清从车顶拉了下来，面色冷峻地说道，“你难道忘记了吗？我们前不久，才刚从义宁坊回来。”

大理寺牢狱，同样也在义宁坊。

这下糟了！

也不知道李璟的那份三菜一汤，是否还热乎着，恐怕现在就要被这突如其来的火势，逼得灰头土脸地逃出来了。

“恐怕，想要逃出来，并没有那么容易。”李策一把夺过缰绳，亲自驾驶着马车，向大理寺牢狱的方向飞奔而去，“他被关押的可是死牢！而且还是在地底下！”

义宁坊发生火灾的消息，并没有及时地传到皇宫之中。

倒也无需特意禀报，毕竟漫天的烟花，早就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就连在立政殿内，因为头痛而彻夜难眠的皇后娘娘，也同样看到了这绚烂的景象。

她只是淡淡地瞥了一眼那花团锦簇的天空，又低头看了看自己孤寂冷清的宫殿，心中烦闷不已，忍不住抱怨道：“真是吵闹。”

贴身嬷嬷深知皇后的心思，也跟着附和道：“长公主府的驸马，才刚刚过世没多久，不守孝也就罢了，竟然还如此大张旗鼓地嫁女儿，燃放烟花，实在是不合规矩。”

身处绝境之时，最不愿看到的，便是别人的风光得意。

“娘娘！西边好像着火了！”就在这时，一位前来奉茶的宫婢，听到了她们的谈话，急忙禀告道。

“哪里着火了？”皇后冷笑一声，语气中带着一丝幸灾乐祸，“最好烧得再旺一些，让她们也懂得收敛自己的锋芒。”

“启禀娘娘，长公主殿下求见。”

内侍的声音，从殿门口传来。皇后微微一愣，略带诧异地向殿外看去。

“她来做什么？”

“不好了……”还没等内侍通传，李娴雅便已经快步走进了大殿之中，“大理寺牢狱，走水了！”

她将这个令人绝望的消息，毫不留情地摆在了皇后的面前，期待着能够看到皇后面色惨白、震惊恐惧、魂飞魄散的模样。

……

虚情假意罢了！

皇后愣住了，一时间有些反应不过来。

长久以来的精神混乱、心悸失眠，让她变得有些迟钝。

走水？刚才宫婢也说烧起来了，说是西边。

“哪里走水了？”

皇后努力维持着镇定的表情，微微蹙眉，缓缓地问道。

长公主今日嫁女，如果没有发生什么天大的事情，是绝对不可能如此慌张地跑进宫来禀报的。

“大理寺牢狱。”李娴雅缓缓地向她走来，仿佛是从地狱深处走来的判官一般。明明穿着一身喜庆的吉服，脸色却苍白得如同寒冰一般。

皇后猛然起身，由于动作太过急促，身体尚未完全站稳，便急匆匆地向前迈步，结果一脚踩在了自己的裙摆上，险些摔倒在地。幸好一旁的嬷嬷眼疾手快，连忙扶住了她。然而，皇后却一把挣脱了嬷嬷的搀扶，大步地向殿外走去。

一开始，她还只是小心翼翼地拎着裙摆，快步走着。但很快，她便开始跑了起来，跑过外殿，跑出殿门，站在那由十九层青白石垒砌而成的高台之上，向着西南方向眺望而去。

只见那里浓烟滚滚，直冲云霄。

皇后的嘴巴张得老大，焦急得面容都扭曲了，却仿佛失去了说话的能力一般，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她的嗓音嘶哑干涩，喉咙就像被人用刀割开了一般，只能发出阵阵如同破风箱一般的喘息声，仿佛早已身处远处那熊熊燃烧的烈焰之中。

“救……救人！”皇后憋红了脸，终于艰难地挤出了几个字，“北……北衙禁军呢？南衙禁军呢？武候铺、京兆府，他们都死到哪里去了？”

“他们都已经去救火了。”李娴雅语气平静地说道，“我担心赵王的安全，已经让长公主府的家丁全都赶去救人了！可……可是火势实在是太大了，根本就进不去啊！而且赵王又被关押在地牢之中，又怎么可能逃得出来呢？”

皇后猛地转过身，用那佩戴着护甲的手指，狠狠地向前一推，直接将毫无防备的长公主推了个踉跄。

“我要亲自去救！我要亲自去救！”

她一边说着，一边向台阶下跑去。身后紧跟着同样慌张的内侍，以及慢慢整理着衣裙，神色关切的长公主李娴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