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锁玉楼

叶清轻缓地放下手中的蒲扇，欲言又止，最终还是将玉琼楼下埋藏尸骨的秘密压在了心底。

起初，她曾一度担忧那具无名尸骸会是自己的父亲，确认并非后，心中如释重负。此刻，听着母亲低声谈论着司马承恩，一种难以言喻的惋惜之情油然而生。

记忆中，那位曾经逍遥自在的道长，如今却身着华丽的羽衣，未能得道成仙，反而被深埋于玉琼楼冰冷的地板之下，历经十年光阴才得以重见天日。

在验尸房里，她亲眼目睹了司马承恩的遗骸，那灰白色的骨骼，并没有带来想象中的阴森可怖，反而让人感到一种深深的凄凉与悲哀。

终究是道法未成，未能羽化登仙，实在可叹。

理智不断告诫叶清，不要插手此事。

人死不能复生，即便查明真相又能如何？万一牵连到安国公府，岂不是雪上加霜？如今这般惨淡的光景，恐怕也将不复存在。

然而，情感却驱使着她离开家门，决心将这个重要的消息传递给李策。

“司马承恩，”叶清轻声说道，“他当年负责传递书信。”

李策正埋首于堆积如山的案卷之中，听到叶清的话，微微颔首，若有所思地说道：“这样一来，就能解释他为何会佩戴着先陈王的鱼符了。”

鱼符，乃是自由出入宫廷禁地的通行凭证，有了它，司马承恩求见皇帝自然会更加容易。

然而，司马承恩最终却未能见到皇帝。

他去了玉琼楼，这又是为何？

李策缓缓抬起头，目光穿透层层阴云，望向那被阴霾笼罩的天空，沉声道：“他去见了另一个人，一个曾经有能力带他进入皇宫的人。”

然而这一次，那个人却在玉琼楼痛下杀手，将他残忍杀害，甚至将尸体封入地板之中，企图抹去他曾来过京都的所有痕迹。

“会是谁呢？”叶清急切地追问道。

李策深邃的目光紧紧锁住她，久久没有开口。

叶清来得匆忙，连他递上的茶水都顾不上喝一口。她那白皙的脸颊，宛如沾染了桃花花瓣般，泛起些许不均匀的红晕，显得既鲜艳活泼，又略带一丝焦躁与担忧。

叶清一定非常担心这件事会牵连到安国公府。

她本该过着无忧无虑、飒爽自在的生活，却因为自己的缘故，才让她如此备受煎熬。

想到这里，李策故意装出一副轻松的模样，笑着说道：“你放心吧，这件事与国公府没有任何关系。如果能够彻底查清，说不定对你还有好处呢。”

叶清苦涩地摇了摇头，径直走到李策的对面坐下。

“你到底，”她带着疑惑问道，“为什么会知道这么多事情？”

要知道，十二年前，李策也只不过是个八岁的孩子而已。

一个八岁的孩子，又能记得多少事情呢？

“那一年，我生病了。”

李策再次将茶杯递到叶清面前，开始缓缓地向她讲述起当年所发生的那些事情。

八岁的李策，已经与病魔抗争了一整年。

七岁那年，李策不慎掉入了一个盗洞之中，在阴暗潮湿的古墓里整整待了九天，才侥幸得以逃脱。在那九天里，为了能够活下去，李策吞下了许多常人难以想象的东西。

墓壁上潮湿的藤蔓、陪葬的冰冷酒水、甚至还有那些掉进盗洞里的虫蚁。他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不顾一切地活下去，而那些盗墓贼，比他更想活下去。

其中一个盗墓贼，在昏迷了两天后突然醒来，竟然想要杀死李策来充饥。

他毫不犹豫地从一具尸体上拔出一把匕首，狠狠地刺向了李策。

匕首上沾染了剧毒，后来太医诊断说，那是极其难解的尸毒。

传说中，感染了尸毒的人会皮肤溃烂、身体僵硬，直至彻底失去理智，疯狂而死。但李策的情况稍微好一些。

他只是感到非常虚弱，必须经常晒太阳，而且不停地咳嗽，浑身无力，难以起身。

熬到了八岁，李策的老师听说，终南山里有一位道士能够炼制一种神奇的丹药，用“五金八石”辅以珍贵的朱砂，可以驱散寒气，治疗湿毒，或许能够让李策的病情有所好转。

而司马承恩，正是那位从终南山入世修行的道长。

在皇陵照顾李策的人手非常有限，只好派一名内侍前去寻找司马承恩。

内侍首先赶到胜州，得知司马承恩刚刚启程前往京都。于是他日夜兼程，马不停蹄地赶到京都，终于在繁华的西市找到了他。

当时的司马承恩正急匆匆地赶往玉琼楼，让内侍在楼外等候。他说自己还有要事需要处理，等忙完之后，就会带着内侍去取丹药。

然而，内侍一直等到宵禁，司马承恩也始终没有从玉琼楼里出来。

内侍回来时，几乎哭了出来。

司马承恩的突然消失，再加上陈王叛乱，整个朝廷都乱成了一锅粥，就连太医也不肯再来了。

所有的希望都破灭了，皇陵旁边李策的居所，瞬间变得死气沉沉，充满了绝望的气息。

过了这么多年，李策依然能够清晰地回忆起当时自己心如死灰的模样。所以，司马承恩的确是在玉琼楼消失的，消失在陈王叛乱爆发之前。

在挖出尸骨之后，看着那件尚未完全腐烂的道袍，李策很容易就判断出了死者的身份。

“所以，”说了这么多，李策感到自己的嘴唇有些干燥，他爽朗地笑了笑，问道，“我小时候过得这么惨，你是不是应该补偿我一些什么呢？”

从李策开始讲述他吃虫子的经历时，叶清的神色就变得不太好。待听到尸毒时，她的鞋子更是下意识地在地面上蹭了蹭。而说到司马承恩的消失，叶清更是黯然神伤，眼眶里充满了泪水，几乎快要夺眶而出。

所以，李策的逗趣并没有起到任何作用。

叶清嘟着嘴，略带责备地看着他，眼中充满了心疼。

“思思，”她眯起那双美丽的桃花眼，努力挤出一个笑容，“你饿不饿，我请你吃一顿好吃的，好好补偿你一下。”

“有酒吗？”李策试探性地问道。

“有酒，有肉，还有美丽的歌姬，”叶清说着，缓缓站起身来，“如果你想看那种穿着暴露的舞姬，我就多花一些钱，让她把腰露得更多一些。如果遇到豪放一些的，让她直接坐在你的大腿上。”

总之，她要把李策过去所缺少的，没有享受过的，统统都补偿给他。

不知何时，李璟迈步走了进来。

他显然听到了叶清刚才所说的话，此时看着李策，脸上露出了艳羡的表情。

“我也要去，带上我，带上我。”

李璟激动地转过身，就要跟着他们一起出去。他又大声地问李策道：“你到底给她吃了什么迷药？也给我来一点，你嫂子也需要。”

主动让舞姬坐在情郎腿上的女人，可不多见啊。

叶清大步走了出去，在越过李璟身边时，狠狠地推了他一把。

“闪开！”她恶狠狠地说道，“你吃过蚂蚁吗？”

李璟吓得连忙躲开两丈远，脸色都变得苍白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