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柳叶迷踪

随从一脸为难，支支吾吾地回禀道：“殿下，是禁军十六卫的统领阎季德，说是拿着二皇子的拜帖求见。”

“阎季德？”叶清闻言，放下了手中的象牙筷，精致的眉毛微微挑起，“是昨天御街上安排铁叶子的那个？我正愁没地方找他算账呢！”

说罢，她便利落地卷起衣袖，一副摩拳擦掌，跃跃欲试的架势。

“娇娇，”李策见状，连忙出声劝阻，“他是朝廷命官，不可随意冒犯。”

“现在可以了，”叶清毫不在意地拿起一个金黄酥脆的麻团，塞进自己小巧的嘴里，含糊不清地说道，“陛下已经革了他的职，现在打他，合情合理！”

看着眼前这位天真烂漫，又有些无法无天的姑娘，李策满脸无奈。

就算革职了，就能随便动手了吗？对方可是身经百战的禁军统领，娇娇怕是打不过啊。

“要不然……”他试探性地问道，“先让我跟他谈谈，如何？”

这么多年来，李策在众多皇子中，一直是个可有可无的存在。

除了每年祭扫皇陵时，礼部会象征性地让他帮忙安排一些祭祀事宜外，其他时候，几乎没人会注意到他这个九皇子。

元旦的盛大祭典没有他的份，平日里热闹非凡的宫廷宴会也鲜少见到他的身影。其他的皇子们早已纷纷参与朝政，为自己谋划，更不会有人想起偏居一隅的九皇子。

在世人眼中，他仿佛是一个不祥之人，常年居住在阴冷的皇陵之中，体弱多病，说不定哪天就悄无声息地死去了。

但李策心里清楚，阎季德此番前来，绝非偶然。

“九皇子殿下，”平日里在人前总是趾高气扬、不可一世的阎季德，此刻却表现得异常恭谨，他微微躬身，语气客气地说道，“今日前来，是有一事不明，还望殿下能够不吝赐教。关于昨日御街上的铁柳叶一事……”

李策慢条斯理地吃完碗里最后一口热气腾腾的豆腐脑，然后拿起一方洁白的丝帕，仔细地擦拭着唇角，这才抬起头，故作疑惑地问道：“昨日的铁柳叶？不知阎统领所言何意？”

“是这样的，”阎季德小心翼翼地打开手中的包裹，将一枝制作精巧的柳枝呈到李策面前，“有人向我禀报，说这枝柳枝，是从皇陵里折断的。”

而负责看护皇陵的，正是李策。

原本正准备夹起一颗金黄酥脆的炸圆子的叶清，听到这里，猛地抬起了头。

圆子从她的筷子上滑落，咕噜噜地滚落在桌案上，最后停在了阎季德的脚边。

李策？

叶清的眼神中充满了疑惑和探究，内心也随之变得波涛汹涌。

她轻轻地放下筷子，将面前的碗碟往旁边推了推，然后静静地坐在那里，原本略微放松的脊背，此刻也变得更加挺拔。她的裙裾微微颤动，那是想要起身行动的前兆。

李策的确存在着让人怀疑的理由。

但如果这件事真的是他做的，他又何必在箭楼下冒着暴露的风险，将消息告诉叶清呢？为了及时传递消息，他甚至不惜引发旧疾，直到现在还虚弱地躺在床上呢。

想到这里，叶清又缓缓地坐了回去，决定继续观察事态的发展。

李策拿起那枝柳枝，神情专注地仔细端详着，并不时地轻咳几声，掩饰着身体的不适。

阎季德的神情也十分严肃，眉头紧锁。

那不是一种寻常的愤怒，而是一种意识到事情重大，不能有丝毫马虎的认真。

李策用手指轻轻触摸着柳枝上细腻的纹理，原本苍白的脸颊上，眼神却显得格外锐利清澈。他仔细地检查了一遍之后，将柳枝归还给阎季德，语气平静而肯定地说道：“不是。”

简单的一个“不是”，并没有做过多的解释。

阎季德显然不肯轻易罢休，立刻追问道：“请殿下明示，为何说不是？”

李策微微抿了抿嘴唇，然后抬起头，清俊的脸庞上露出几分淡淡的冷意，但声音却依旧温和而有礼。

“皇陵之中，的确有以折柳相赠，表达不舍之情的习俗。但墓中的陪葬品，为了防止腐坏，通常都会涂抹特殊的油脂。而这根柳枝上，不仅没有任何油脂的痕迹，就连表面的漆色也是新上的，因此，可以断定它绝不是出自皇陵之物。”

阎季德半信半疑地捏着手中的柳枝，仔细地揉搓着，一时之间，神情显得有些尴尬。

“那……”原本威武英勇的禁军十六卫统领，此刻却像一只误入死胡同的困兽，茫然无措，“还请九皇子殿下明示，接下来该如何是好。”

“你……”李策意味深长地看着他，缓缓地问道，“跟二皇子李璋，是什么关系？”

李璋，当今皇帝的第二个儿子，也是皇后的嫡子。

“璋”字，指的是一种圭形的珍贵美玉，既可以用来测量日影，也可以用来衡量琼浆玉液，是皇帝在祭祀天地时，用来向神灵祝祷的礼器。

这个名字象征着尊贵和厚重，通常只会赐给身份特殊的皇嫡子使用。

阎季德是拿着二皇子的拜帖前来的，也就是说，二皇子并不介意别人知道他和阎季德之间的关系。

换句话说，他们之间的关系无需隐瞒，可以公开询问。

李策常年驻守在偏远的皇陵，对于京都发生的许多事情都不甚了解，也没有心思去刻意打探。

阎季德听到李策的问话，脸上顿时露出一丝得意的神色，略带炫耀地说道：“小女在三个月前，有幸嫁入了二皇子府，如今是府中的一位家人子。”

家人子，指的是未被封王的皇子的侧室。

原来，阎季德的女儿嫁给了二皇子，等到二皇子日后被封为亲王，她便可以顺理成章地成为侧妃。如果二皇子将来有机会荣登大宝，她甚至有可能成为尊贵的皇妃。

看来，他们早已是同一条船上的人了。

一切都变得豁然开朗。

“这枝柳条上的叶子，制作工艺十分复杂，”李策淡淡地说道，“需要先用精铁打出薄片，然后再进行精细的切割和打磨。而且，这打磨的砂轮极为细致，只有兵部才能制作出来。”

阎季德闻言，猛然站起身来，由于太过激动，他的胸口剧烈地起伏着，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

“多谢殿下指点迷津。”

“不必客气，”李策不以为意地说道，“你是拿着二皇兄的拜帖前来的，我自然要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阎季德急匆匆地告辞离去，他紧绷的唇角，似乎随时都要出门寻仇一般。

叶清见状，立刻迫不及待地追问道。

“是兵部的人做的吗？”

“没错。”李策神情自若地将最后一颗炸圆子，推到了叶清的面前。

然而，此刻的叶清却没有心思品尝美食，她微微蹙起眉头，神色凝重地问道：“兵部里，究竟是谁？”

她隔着桌案站起身来，由于身体前倾，几乎要贴到李策的身上。

李策看着近在咫尺的她，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悸动。他想要露出一个轻松的笑容，却因为过于紧张，连呼吸都变得缓慢起来。

“在告诉你之前，你必须先答应我一个条件，”他认真地想了想，然后温声说道，“我告诉你幕后主使是谁，但你不能去找他寻仇。叶兄的事情虽然十分凶险，但最终的结果是好的。现在对于叶家来说，最重要的是休养生息，积蓄力量。”

“你放心。”叶清不耐烦地说道，“如果明着不行，我自然会暗中报复。”

“那也不行。”李策态度坚决地说道，“那样做太冒险了。”

叶清嘟起红润的嘴唇，一双水汪汪的桃花眼也随之垂了下来，看起来似乎随时都要委屈地哭出来一般。看到她这副模样，李策的心立刻软了下来。

他连忙哄劝道：“好好好，我告诉你，这总行了吧？”

叶清又往他身边靠近了一点。

“好，那你轻声告诉我，别让别人听见了。”

她隔着桌案，几乎整个人都贴了过来，下意识地将耳朵凑到李策的唇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