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谁是恶人

“接下来我该做些什么呢？”叶清语气轻快，似乎并不觉得被人使唤有什么不妥，反而带着几分乐意。她向来恩怨分明，深知李策发病是因帮衬自家哥哥，便想着多尽一份心力，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李策略作思忖，缓缓说道：“我曾听闻，西市有家豆腐脑，味道堪称一绝。”

“我去买！”叶清一听吃的，顿时来了兴致，显得格外热衷。

“今日恐怕是无福消受了，”李策目光温柔地注视着她那抹充满活力的身影，轻声说道，“明日，可行吗？”

他的神情中带着一丝期待，病弱之态中又隐约流露出害怕被拒绝的自尊，让人不由得心生怜惜。

“好，”叶清毫不犹豫地应允下来，“明日的早膳，就定为豆腐脑了。”

临走之际，她又像叮嘱自家孩子一般，柔声对李策说道：“要好好养病，知道吗？”

“啧啧，”待叶清的身影消失不见，李璟这才敢探出头来，啧啧称奇，“我总算是明白了，这姑娘虽然看起来精明能干，实则心思单纯，极易哄骗。看来装病这招确实管用，下次我也要效仿一番。”

李策闻言，只是在床上斜了他一眼，眼神中带着几分戏谑。

“你啊，”他轻哼一声，语气中带着几分调侃，“光是装病还远远不够，要装，就得装死。”

皇上极少动怒。

在他看来，动辄发怒是无能的表现。真正有能力的人，遇事皆能游刃有余，又何须愤懑？

因此，皇上只是静静地批阅着奏折，等待着禁军统领阎季德和京兆府尹刘砚给他一个合理的解释。

那柳叶为何会变成铁的？究竟是谁做的手脚？其目的究竟为何？是铁了心要让叶长庚难堪，还是公然挑衅朝廷的威严？

今日，百姓和各国使节都以为这是朝廷精心安排的戏码，百姓们为此欢欣鼓舞，使节们则对此震惊不已。

但若是叶长庚未能射穿那铁柳叶呢？岂不是要让朝廷背上一个阴险失信的骂名，沦为各国使节眼中的笑柄？

皇上虽喜欢看戏，但他绝不容许自己成为戏中的小丑。

京兆府尹刘砚率先站出来辩解。

“微臣对此事毫不知情。御街演箭一事，全权由禁军负责。请阎统领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吧。”

刘砚向来不善于经营人际关系，说话也从不顾忌是否会得罪他人。

阎季德顿时冷汗涔涔，连忙跪倒在地，连连叩首道：“微臣对此事一无所知，恳请陛下宽限时日，容臣彻查真相。”

皇上并未作声。

他只是沉默地批阅着奏折，时不时拿起朱笔，在奏折上批注几句。

高福小心翼翼地侍立在皇上身侧，研墨递茶，不敢有丝毫懈怠。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阎季德小心翼翼地抬起头，偷偷瞥了一眼皇上，正好与皇上投来的目光撞个正着。他顿时慌乱地低下头，耳边传来皇上严厉的训斥声。

“彻查真相？阎季德，你来回答朕，传递捆绑柳枝之人，可是你的人？”

阎季德头埋得更低了，颤声答道：“是。”

“既然如此，即便此事并非出自你的授意，但你作为禁军十六卫大统领，上不能尽忠职守，下疏于管理军队，朕看你这个统领之位，也着实不配再坐下去了。”

阎季德再也不敢为自己辩解半句，他默默地解下腰间的鱼符，双手高举过头顶。

一旁的宦官见状，连忙上前，接过鱼符。

“三个月。”皇上缓缓说道，“朕给你三个月的时间。若能查出真相，朕还可以继续任用你。但若查不出来，大明宫的门，你便永远也不要再踏入了。”

“微臣——”阎季德惶恐地叩首道，“谢圣上隆恩。”

叶长庚一路往家走去。

沿途被百姓们簇拥着，个个兴高采烈，喜笑颜开。

往日的郁闷和失意早已被一扫而空，从今往后，他便是从七品翊麾校尉了。虽然这个官职微不足道，但他能有机会入伍参军，便意味着拥有了美好的前程。

叶家早就听闻了消息，管家和仆役们早早地便等候在门外，翘首以盼。他们甚至还请来了锣鼓队，敲锣打鼓，以此来感谢皇上的恩典。

见到前来道贺的百姓，他们更是毫不吝啬地扬起手中的铜钱，洒落一地，引得众人纷纷争抢。

叶长庚迈步踏入家门，径直来到正堂，跪地禀报。

叶夫人神情肃穆地看着他，待叶长庚在祖先的灵位前恭恭敬敬地磕过头后，这才唤他到自己身边。

“你过来。”

叶长庚听话地走到母亲身边，心中忐忑不安，生怕母亲仍然对他从军一事持有异议。


叶夫人抬眼凝视着自己的儿子，神情复杂。

阻止一件事难，支持一件事，往往更难。

作为家中的独子，叶长庚原本是可以免除兵役的，根本不必去军队中受苦。战场上是何等残酷的景象？刀剑无眼，除了过硬的本领，更需要几分运气。

常言道，一将功成万骨枯，能够名留青史者，终究只是少数，而绝大多数人，都不过是那茫茫白骨中的一员罢了。

儿行千里母担忧，然而担忧却往往于事无补。

“我听说今日在御街之上，那柳枝竟然是铁制的。”叶夫人缓缓开口，语气平静。

“是，”叶长庚点了点头，愤愤不平地说道，“真不知是哪个丧尽天良的家伙，竟然想出如此歹毒的计策来陷害儿子。幸好娇娇及时察觉到了他们的阴谋诡计。”

“然后呢？”叶夫人继续追问道。

“然后儿子更换了弓箭，成功射穿了柳叶啊！”叶长庚颇为骄傲地回答道。他感到有些奇怪，这件事母亲应该已经知晓了，为何还要再问一遍呢？

叶夫人闻言，只是微微摇了摇头，神情中增添了几分郑重之色。

“然后呢？”她刻意拖长了声音，似乎是在等待对方能够想明白其中的关键所在。

叶长庚总算明白了母亲的用意。

“母亲，”他神色一正，沉声说道，“然后儿子明白了，从今往后，想要加害儿子的人，恐怕还会有很多。出门在外，凡事都要小心谨慎，切不可掉以轻心。不轻信于人，不轻慢待事，不贪图小便宜，也不任人欺负，要时刻谨遵家训行事。”

叶夫人听了这番话，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

她抬手示意，一旁的丫鬟连忙递过一个精致的锦盒，叶夫人缓缓将其打开，从中取出两面护心镜。

这两面护心镜被擦拭得光滑明亮，但仍能清晰地看出岁月的痕迹。镜面上布满了道道划痕，只需看上一眼，便能想象到这两块镜面曾经经历过怎样的风雨。

“这是你祖父当年留下来的，”叶夫人将护心镜递给叶长庚，语重心长地说道，“心主神明，护住心神，则万事皆安。建功立业固然重要，但保住性命，同样至关重要。”

叶长庚乖巧地点了点头，将母亲的话牢牢记在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