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箭无情

利箭破空，直扑钱友恭而去。

死牢之内，回荡着钱友恭惊恐至极的尖叫声。他如受惊的兔子般跳了起来，然而箭矢已然逼近。

然而，令人意想不到的是，箭矢并未命中他的身体，而是精准地穿过了他的腋下，将他的衣袍牢牢地钉在了死牢的后墙之上，箭尾兀自颤动。

短暂的惊慌失措后，钱友恭竟忍不住狂笑起来：“看来，即便如此近的距离，你也无法射中我！”

叶长庚面色沉静如水，没有丝毫波澜，再次搭弓，又是一箭射出。

箭矢再次钉入后墙，这一次，是从钱友恭的胯下险险穿过，深深地没入墙体，却依旧没有伤及他分毫。

由于距离极近，弓箭带来的巨大冲击力，震得墙壁上的灰尘簌簌落下，扬起一片尘雾。

钱友恭瞬间明白了叶长庚的意图。

叶长庚并非箭术失准，而是将他当成了活靶，箭随心动，想射哪里便射哪里，完全是一种戏耍般的凌辱。

“这一箭，”叶长庚的声音低沉而冰冷，“是为你与严从效沆瀣一气，企图行那下作龌龊之事！”

话音未落，叶长庚再次取出一支箭矢，这一次，他瞄准了钱友恭的胸膛。

钱友恭的精神防线彻底崩溃。

面对一个箭无虚发的神射手，如此近的距离被瞄准胸口，他必死无疑！虽然按照判决，明年秋后也是一死，但他至少还能在牢狱里苟延残喘一年。家里面已经开始上下打点刑部，只要死刑判决没有得到皇帝的朱笔御批，他就还有一线生机。

他不能死在这里，绝不能死在叶家的箭下！

钱友恭只觉得脑海中一片轰鸣，心脏狂跳不止，仿佛要从胸腔里蹦出来一般。他感到后背发凉，胸口闷痛，双腿一软，若不是衣袍被钉在墙上，恐怕早已瘫倒在地。

“叶……叶大舅子，”钱友恭的声音颤抖得不成样子，带着哭腔哀求道，“那件事是误会，都是误会啊！你饶了我吧，我这就去给叶柔赔罪，我给她磕头认错，你……”他面色惨白如纸，哀嚎道，“别杀我，求你别杀我……”

“这一箭，”叶长庚丝毫没有被钱友恭的哭喊所动容，脸色铁青，语气森寒，“为了我那可怜的妹妹，还有她那未出世的孩子，一命抵一命！”

箭矢再次离弦。

“嗖”的一声，箭矢破空，发出刺耳的尖啸，箭头带着凌厉的劲风，穿透空气，最终没入墙壁。箭尾兀自颤动，发出嗡嗡的声响。钱友恭的双眼瞪得滚圆，眼球仿佛要从眼眶中爆裂而出，然而他的头却无力地歪向一边，彻底失去了动静。

这支箭，竟然将钱友恭头顶凌乱的发髻钉在了墙壁之上，与前两支箭一样，分毫未伤及他的肌肤。

此时，狱卒和狱吏们才如梦初醒般冲了进来，他们手忙脚乱地打开牢门，试图唤醒钱友恭，用力拍打着他的身体。

然而，钱友恭却纹丝不动，瘫软在地，一股难闻的骚臭味弥漫开来，他竟然失禁了。虽然他的身体还残留着一丝柔软，但却已经彻底失去了生命的气息。

狱卒颤抖着伸出手，试探性地触碰了一下他的鼻息，随即惊慌失措地缩了回来。

“叶公子！”狱卒惊恐地喊道，“你……你把他吓死了！”

叶长庚缓缓收起手中的弓箭，神情平静地点了点头，说道：“诸位不必惊慌，一人做事一人当，我会亲自前往京兆府衙门自首。”

说完，他果然径直走向衙门。京兆府府尹刘砚听闻此事，又听狱卒详细描述了牢狱里发生的一切，连忙亲自赶往死牢查看情况。

只见钱友恭身上确实没有任何伤痕。

但他确实已经死了，死得透透的。

仵作奉命验尸，最终得出结论：钱友恭乃是心脉断裂而死，确凿无疑是被活活吓死的。

案情虽然简单明了，但刘砚却犯了难，一筹莫展。

他翻遍了大明律法，却不知该如何对此案进行判决。

叶长庚寻仇杀人，按照律法自然应当处斩；但他所寻仇的对象，原本就已经被判处了死刑。更何况，叶长庚并未直接刺伤钱友恭，钱友恭完全是被他用三支箭活活吓死的。

叶长庚拒不承认自己想要杀死钱友恭，只是想吓唬吓唬他而已，谁知道他竟然如此胆小，直接被吓死了。他还跪在大堂之上，满脸委屈地辩解道：“怎么会有如此胆小之人？真是闻所未闻！”

刘砚向来以断案严谨著称，绝不马虎草率。

他将叶长庚暂时收押，随后便火速前往刑部，向上官刑部尚书请示。

然而，尚书大人公务繁忙，刘砚等候了许久也未得到回应，情急之下，他干脆又跑到皇宫之中，恳求面见当今圣上。

于是，昨日才从乞巧宴上归来的皇帝陛下，再次被叶家人的惊世骇俗之举所震惊。

“人被钉在墙上，然后……吓死了？”

皇帝放下手中堆积如山的奏折，示意身边的宦官为他奉上茶水。

这件事情简直匪夷所思，按照刘砚那慢条斯理、不善言辞的性格，估计要解释清楚来龙去脉还需要很长时间。

不过没关系，皇帝最不缺的就是时间。

刘砚详细地讲述了事情的来龙去脉，随后躬身禀报道：“启禀圣上，叶长庚乃是安国公的后人，微臣实在无法判断他究竟是有心杀人，还是无意恐吓。因此，实在不知该如何对此案进行判罚，还请圣上明示。”

妹妹被人欺辱，做哥哥的出面恐吓妹夫出气，也算是人之常情。

皇帝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随后微微颔首，沉声说道：“所以，刘卿的难处，在于叶长庚如何自证他只是恐吓，而并非有意杀人，对吗？”

“正是如此。”刘砚依旧呆呆地站在那里，时不时就陷入了牛角尖，百思不得其解。

如果只是恐吓，罪责自然轻微。

但若意图杀人，那便是重罪，绝不能姑息。

“他是如何辩解的？”皇帝问道。

刘砚一板一眼地回答道：“叶长庚辩称自己已经到兵部挂名，准备参军入伍，到军中去博取功名。他还说自己箭术百发百中，如果真的想要射伤钱友恭，第一箭就足以致命。之所以射出三箭都没有伤到他，是因为他本来就没打算射中。他还将责任推卸到钱友恭的身上，说钱友恭太过胆小，简直是草菅人命。”

所以，能够为他证明无心之过的，竟然是他精湛的箭法。

“箭法啊……”

皇帝意味深长地看向身边的内侍总管高福，神情颇为复杂。

乞巧宴的第二日，叶夫人在家中严厉地责备叶清。

“简直是荒唐至极！你怎么能欺瞒圣上呢？这可是欺君的大罪啊！”

九皇子李策也在场，他带来了许多珍贵的礼物，此时连忙出言劝解道：“此事不能怪娇娇，完全是我的主意。”

叶夫人闻言，便转过头来，语重心长地说道：“殿下这样的人，向来是思虑周全，不会有任何疏漏的。只是叶清这孩子太过冒失，我这个当娘的自然是心知肚明。”

她的两个女儿，一个过于柔弱，一个又太过鲁莽。

叶清在一旁撇了撇嘴，跪在地上，低着头不敢说话。

李策见状，便又开口说道：“当时的情形，如果娇娇不那样说，圣上很有可能会将她指婚给肃王殿下。莫非叶夫人，是想与肃王府结亲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