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孽缘起

“公子要不要许个愿？”李策温声问道。

乞巧节，京都百姓最热衷的便是对着星空许愿，而这其中，求觅得良缘的愿望又占了绝大多数。

叶清抬起头，痴痴地望着缀满繁星的夜空，过了许久，才轻轻叹息一声，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落寞：“不许了，不灵验的。”

那些对着星空许下的愿望，终究如石沉大海，渺无音讯。

她曾经还是个天真烂漫、备受宠爱的娇小姐时，就曾无数次对着天上的星星虔诚地许愿，期盼着她的父亲能够早日平安归来。十年过去了，她许下的愿望，却没有一次能够实现。

曾经那个鲜活明媚、骄纵任性的叶清，如今却像一朵被风雨摧残过的娇花，露出了柔软又令人心疼的一面。

习习夜风拂过，叶清身上轻柔的衣裙不经意间擦过李策的手背，他目光深邃地凝视着她，眼底满是温柔之色。

究竟是因为什么呢？是因为傅明烛那个薄情寡义之人？还是因为权势滔天的肃王？亦或是因为自己？

想到这里，即使心中万般不舍，李策还是轻声提议道：“我送你回府吧。”

叶清并没有立刻回答，她仿佛突然想起了什么重要的事情，幽幽地问道：“对了，原来你叫李策啊，字是什么？”

“慎思。”李策如实回答道。

叶清似乎想要将这个名字深深地刻在脑海里，她轻轻地重复着：“李策，慎思，思思……”

她终于从失落的情绪中抽离了出来，嘴角微微上扬，带着一丝俏皮的笑意看向李策，摇了摇头说道：“真是想不到。还是要多谢你今日出手帮我拒绝肃王，啊，他长得跟个紫茄子似的，我才不要嫁给他呢。”

李策也忍不住笑了出来，他听过无数人呼唤自己的名字，但这个名字从叶清口中说出来，却格外动听，仿佛带着一种特殊的魔力。

“王兄只是常年待在军中，风吹日晒的，所以才黑了些，性子也粗犷鲁莽了一些。”李策解释道。

叶清连连点头，语气敷衍地说道：“管他是什么原因呢，反正长得难看的人，我是绝对不会嫁的。对了，”她向前走了两步，又转过头，狡黠地看着李策，“咱们改日要在街上大吵一架，然后分道扬镳。你可要记住你今天说的话哦，做戏就要做全套。”

幸好今日圣上并没有直接赐婚，幸好她能及时抓住李策来帮自己摆脱困境。

叶清相信李策的人品，他绝不是那种会借此生事，胡搅蛮缠，甚至以此来威胁她的人。

李策果然爽快地答应道：“好，改日一定。”

他抬脚向前走去，同叶清一起走向灯火辉煌之处。李策喜欢灯火，喜欢一切炙热而充满光芒的事物，因为那与阴冷黑暗的坟墓截然不同。

乞巧节发生的事情，第二天便如同长了翅膀一般，迅速传遍了整个京都。

肃王在街头戏弄恶犬，叶清一怒之下当街杀狗，这件事被传得神乎其神，百姓们也因此回忆起了当年安国公辅佐先帝，横扫敌军，立下赫赫战功的往事。

除了这些陈年旧事，大家议论最多的，还是安国公府的二小姐叶清，竟然接连被肃王和九皇子两位身份尊贵的皇子求娶。

有人羡慕她即将嫁入皇室，从此飞上枝头变凤凰。

“我见过九皇子，那可是位翩翩君子，儒雅俊朗，温润如玉，若是能嫁给他，婚后生活必然幸福和美。”

也有人替她感到惋惜，认为她不应该拒绝肃王。

“那可是当今皇上的皇长子，是年轻有为、战功赫赫的肃王殿下啊！若是能嫁给他，荣华富贵享之不尽！”

宰相傅谦的家中，傅明烛却极其不愿意听到家里的妹妹们聊起叶清。

“都给我闭嘴！”他在用膳的时候突然发火，语气严厉。

傅谦不在家，宰相夫人比傅明烛的怒气更大，她“啪”的一声将手中的碗重重地摔在桌子上。

“你让谁闭嘴？”她厉声呵斥道。

傅明烛意识到自己失态了，连忙起身离席，恭敬地向母亲请罪。

“母亲，我……”

“你不配做我的儿子！”傅夫人恼怒地说道，“我们家没有像你这样鼠目寸光、行为放荡还不知悔改的儿子！你恼怒妹妹们聊起叶清，那我就告诉你，等她嫁给九皇子，成为尊贵的皇子妃，你就再也没有资格再提起她的名字。”

傅明烛与叶清解除婚约，已经是许久之前的事情了，但傅夫人仍然心中愤懑，耿耿于怀。

“如今你既无法参加科举考试，也无法通过其他途径入朝为官，就老老实实地待在家里，等着迎娶那个出身低贱的女人吧！”

傅明烛低着头，一句话也不敢说，更不敢为秦白薇辩解半句。

傅夫人气得拂袖而去，脸色铁青。

京兆府的监牢外，叶长庚将手中的包袱重重地丢在地上，然后抬脚走进了阴暗潮湿的牢房。

“我来探视一位旧友。”他一边说着，一边往看守的怀里塞了一包沉甸甸的银子。

“可以看，”看守掂了掂手中的银子，立刻眉开眼笑地说道，“可以说话，但是不能触碰牢房的门。”

看守将叶长庚领到一间牢房门口，叶长庚冷哼一声，一眼就看到了蜷缩在牢房最里面的那个男人。

仅仅几日不见，他竟然瘦了这么多，原本还算合身的囚衣，如今穿在他的身上，显得空空荡荡的。

“喂，钱友恭，”叶长庚语气冰冷地说道，“小爷是来给你送吃的。”

钱友恭听到声音，茫然地抬起头，待他辨认出站在牢房外的竟然是叶长庚时，顿时慌了神。

不过这慌乱的神情只持续了一会儿，他很快就发现，虽然紧闭的牢房限制了他的自由，但也保护了他的安全。

“你碰不到我。”钱友恭背靠着冰冷的墙壁，对着叶长庚露出一个嘲讽的笑容。

“是吗？”

叶长庚冷冷一笑。

这是死罪！

钱友恭还在得意地笑着，因为瘦了许多，他身上的衣服不再贴身，此时松松垮垮地披在他的身上，随着他的动作颤动着，像极了一面被风吹得破烂不堪的幡旗。

但他很快就止住了笑容，表情变得扭曲起来，他抬起手，色厉内荏地说道：“你……你想干什么？这里可是京兆府！”

京兆府管辖着万年、长安等二十三个县，是京畿地区最大的行政机构，是天子脚下，也是律法最为森严之地。

叶长庚已经从后背取下了那张跟随他多年的弓箭，他举起弓，遥遥地对准了钱友恭。

“这里是京兆府，但同时也是你的阎罗殿！”叶长庚语气森冷地说道。

他是来送吃的，送一份“吃我一箭”的特殊“美食”。

看守眼见叶长庚竟然用弓箭瞄准钱友恭，顿时急得满头大汗。

“叶公子，万万不可啊！”

他连忙抬手去拉叶长庚，却被叶长庚一把挥开了。

看守情急之下劝道：“昨日开堂审案，府尹大人已经判了钱友恭明年秋后问斩。您不要在这里同他置气，若是触犯了律法，您就不能参加科举考试，考取功名了啊！”

“有劳您费心了，”叶长庚语气冰冷地说道，“我已经拜别了老师，不再是书院的学子，也无需再考取什么功名了。”

眼看情况越来越不对劲，看守连忙转身去呼唤狱卒前来帮忙。

叶长庚高大挺拔的身影站在牢房前，他向后退了一步，缓缓地拉满了手中的弓弦。

“钱友恭，”他语气低沉地开口说道，“这一箭，是为你哄骗我妹妹嫁入钱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