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血夜惊变
类别:
古代言情
作者:
字数:2319更新时间:25/05/29 23:04:12
灯笼坠地,烈焰瞬间吞噬了那片潮湿的泥土。
叶柔顾不得一切,如疯似癫地跪倒在地,双手颤抖着,指甲深深地扎进松软的泥土中,拼命地向两边扒拉。
她浑然不顾沾满泥土的双手,也无暇顾及那刺鼻的血腥味。更不敢冒险跑到楼上确认,她内心深处,是无法承受的恐惧——如果这具被掩埋了一半的身体,真的是她的亲妹妹,她该如何面对?
“这是谁?到底是谁?”她声嘶力竭地吼叫着,声音里充满了绝望和恐惧。
“你不认识!”钱友恭一把将叶柔拽了起来,语气粗暴地呵斥道,“给我滚一边去!这个人意图对小姨不轨,是我及时出手拦下了。”
拦下?
竟然是用这种方式“拦下”?
丫头早已被吓得魂飞魄散,瘫软在地。叶柔顿觉六神无主,心惊肉跳,她拼命摇头,试图否定这可怕的现实:“不能!绝对不能这样!夫君,我们去报官吧!他擅闯民宅,意图行凶在先,如今你却把他埋了,事情就彻底说不清了!”
“妇道人家,你懂什么?”钱友恭一脸不耐烦地说道,“他可是户部侍郎的公子!”
户部侍郎的公子……
叶柔惊恐地盯着正拼命铲土的丈夫,脑海中瞬间闪过一道亮光,似乎明白了什么。
难道……难道钱友恭是想把妹妹献给那个户部侍郎的外室子?
“他怎么会知道妹妹住在这里?他又怎么可能找到这里?是你,是你把他带来的!娇娇呢?我的娇娇在哪里!”
叶柔彻底崩溃了,她用尽全身力气拽住钱友恭的胳膊,像一只受伤的野兽般嘶吼着。她不敢上楼,不敢想象她那尚未出阁的妹妹,今晚究竟遭遇了什么。
严从效罪该万死,可她的妹妹呢?
钱友恭被她拽得烦躁不堪,眼看只差最后一铲子,就能将严从效那张破烂不堪的脸彻底埋进土里。叶柔再次扑了上来,不顾一切地与他厮打在一起。钱友恭彻底失去了耐心,他怒吼一声,抄起手中的铁锨,狠狠地向叶柔砸去。
“贱人!给我滚开!”他像一只失去了猎物的野兽,眼中充满了愤怒和杀意。
叶柔痛苦地蜷缩着身体,双手紧紧地护住小腹,在地上不停地抽搐呻吟。她感受到了死亡的气息,但即使如此,她也要找到妹妹。她用尽最后的力气,手脚并用地向楼阁的方向爬去。
“娇娇……我的娇娇……”
她轻声呼唤着妹妹的名字,泪水如决堤的洪水般汹涌而出。
都是她的错,是她没有保护好妹妹,她不是一个好姐姐。
腹部的疼痛愈发剧烈,像无数把刀在里面搅动,那是一种从骨髓里蔓延出来的剧痛,让她每移动一步都异常艰难,双腿间也变得湿黏黏的,头晕目眩。
叶柔觉得自己快要死了,但在临死之前,她一定要找到妹妹,哪怕是看她一眼也好。
楼阁里一片漆黑,没有丫头,也没有随身伺候的婆子。
叶柔颤抖着推开房门,再次呼唤着叶清的名字,四处摸索着寻找烛台。
她没有找到烛台,却突然听到外面传来一阵嘈杂的人声,紧接着,数道刺眼的光芒伴随着喧嚣的声音一同闯入了这黑暗的楼阁,外面燃起了无数灯笼。
数十支火把照亮了整个钱宅,惊醒了沉睡的丫头婆子,也惊动了正在半月塘边埋尸的钱友恭。
手持火把的人高声呵斥着。
“钱友恭!有人告发你杀人伤人!还不快快束手就擒!”
浑身浴血的钱友恭站在半月塘边,右手死死地捂住胸口,脸色苍白如纸,仿佛灵魂出窍一般,呆立在那里,一动也不动。
火光照亮了领头那人的脸。
那是京兆府的衙役、是里坊负责巡逻的武侯、是钱友恭的上司,京兆府府尹刘砚。
叶柔再也支撑不住了,她无力地靠在冰冷的柱子上,缓缓地滑倒在地。
原本,叶清是想借一件外衣,自己去报官的。
但那个深夜偶遇的男人说,他认得京兆府府尹刘砚。
他默默地系好衣带,独自驾着马车,将马车停在了京兆府门外。临下车前,他隔着车帘,语气郑重地开口。
“叶清,”他的声音低沉而有力,“你确定要告发钱友恭吗?你可要想清楚了,真的不后悔?”
这世上有太多胆小怕事之人,更有无数谨小慎微,却终生都活在悔恨之中的人。
他们人生的每一步,都走得战战兢兢,摇摆不定。
“我不后悔。”
马车内的声音坚定而果决,没有一丝犹豫。
一如那天在御街之上,她毅然决然射出的那三支箭。
李策推开了京兆府的大门,进去大约只过了一刻钟,便很快走了出来,重新驾起马车,离开了。
“怎么样了?”叶清急切地问道。
“刘砚还没有睡下,事情应该很快就会有结果了。”李策淡淡地回答道。
叶清掀开车帘,借着清冷的月光,仔细地看着李策的面容。
他依旧显得那么苍白,或许是吹了夜风的缘故,他偶尔会轻声咳嗽几声。可不知为何,在他那柔弱的病容之下,却笼罩着一种令人心悸的森然冷冽。
“你这是要去哪里?”叶清疑惑地问道,“还是我来驾车吧,我要立刻赶回钱家。”
在这种关键时刻,她一定要陪在姐姐身边,和她一同面对。
“不行,不能去。”李策果断地拒绝道。
“为什么?”叶清柳眉倒竖,不解地问道。
李策轻轻咳嗽了一声,转过头,有些不自然地说道:“我……我胆子小。”
他胆小?
他明明才刚刚走进那森严壁垒的衙门,冒着得罪权贵的风险,帮她报官,告发的还是京兆府的司户参军,现在竟然说自己胆小?
他在撒谎。
李策似乎有些怯弱地说道:“谁知道你能不能告倒钱友恭?我可从来不敢招惹衙门里的人。”
他的语气委屈而绵软,时不时还咳嗽几声,似乎随时都有可能病倒。
叶清急得几乎要跳下马车,却被李策牢牢地堵在了车厢里。
“他们很快就会派人送信过来的。”他轻声安抚着叶清,“再说,你现在穿着这身单薄的寝衣就跑到官差面前,让他们还怎么秉公办案?”
李策驾着马车,带着叶清转过了好几条街巷,又敲开了一道里坊的大门,驶入了一条幽静的短街。随后,他跳下马车,再次上前敲门。
门应声而开,有人在里面默默地卸下了门栏,马儿似乎也熟悉这里的路途一般,径直将马车拉了进去。
这是一个幽静的小院落,正房内亮着温暖的灯光,仆人却似乎都隐身不见了。
李策轻轻掀开车帘,柔声说道。
“屋里备好了伤药,还有干净的衣服,一会儿会有人送进去热水,你先在这里安心地休息一下吧。”
这位病弱的公子,竟然将一切都安排得如此妥帖周到。
直到这时,叶清才恍然明白他为何要带她来这里。
这个人,真的挺不错的,虽然总是神出鬼没,还讹了她不少金子,但今晚在这危难关头,幸亏有他出手相助。
叶清很想说一声谢谢,可她又觉得仅仅说一声谢谢,似乎远远不够表达她此刻心中的感激之情。
她缓缓地走下马车,下意识地在寝衣的衣袖中掏了掏,却发现里面空空荡荡,什么也没有。她又有些不好意思地伸手扒拉了一下头发,这才想起昨晚睡得匆忙,并未将头上的钗环摘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