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恶鬼

叶清心底燃起熊熊怒火，钱友恭竟敢如此肆无忌惮？

仅仅因为国公府失去了宰相府的庇护？就因为她姐姐嫁给了他，便以为叶家可以任他拿捏，予取予求了吗？

难道朝中无人，就注定要沦为他人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吗？

绝不能坐以待毙，必须奋起反抗，绝境求生！

叶清不顾一切地冲出府门，赤足狂奔在冰冷的街道上。碎石无情地划破她娇嫩的脚底，每一步都带来钻心的疼痛，仿佛在嘲笑着她的无助与弱小。

夜风呼啸，如同鬼魅般在她耳边低语，将她凌乱的发丝吹得四散飞舞。她咬紧牙关，强忍着身体上的痛楚，目光坚定地望向前方，心中只有一个念头：绝不屈服！

突然，一阵清脆的马蹄声由远及近，打破了这死一般的寂静。

一辆马车缓缓驶来，车前悬挂着一盏昏黄的灯笼，在夜色中摇曳生辉。驾车之人哼着不知名的小曲，声音低沉而悠扬，带着一丝看破红尘的洒脱。

“於穆清庙，肃雍显相。济济多士，秉文之德。对越在天，骏奔走在庙。不显不承，无射于人斯。”

这古老的诗句，出自《诗经》，乃是帝王祭祀周文王的颂歌。

在这寂静的京都长安之夜，究竟是何人，会吟唱这庄严肃穆的祭祀之歌？

那歌声中，既有洞察世事的豁达，又饱含着一股不屈的倔强。仿佛歌者身处绝境，却依然要挺身而出，面对强大的恶魔，毅然拔剑，决一死战。

马车越来越近，歌声戛然而止。驾车之人突然勒住缰绳，马车停稳，他带着一丝疑惑，试探性地唤道：“叶清？”

叶清闻声，猛地转过身，没有丝毫犹豫，撩起车帘便钻了进去。

与其在大街上被人指指点点，沦为笑柄，她更渴望活下去，更渴望达成自己的目的。

车厢内空间狭小，只点燃了一支细小的蜡烛，散发着微弱的光芒。一个熟悉的身影映入眼帘，正是前天才见过的李策。

他依然穿着那身标志性的黑色圆领袍，腰间悬挂着一块温润的白玉，以及一枚精致的桃子形状的金饰，在烛光下熠熠生辉。

李策目光深邃，不动声色地打量着眼前这位身着单薄寝衣，彷徨无助的叶家小姐，心中思绪万千。

他的嘴角微微上扬，似乎想要缓和这紧张的气氛，故作轻松地开玩笑道：“真是巧遇，叶小姐也出来梦游吗？”

叶清此刻早已无暇顾及这些客套的寒暄，她紧咬着嘴唇，努力平复着内心的波澜。马车内逼仄的空间，让她逐渐从惊恐中回过神来。不久前经历的那些可怕的事情，像一幅幅凄厉的画面，不断冲击着她的心灵，让她感到一阵阵窒息般的痛苦。

她的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委屈，但很快又被对陌生男人的警惕和疏离所取代。她抬起头，目光复杂地看着李策，犹豫了一下，终于开口说道：“脱衣，我要你的衣服。”

她身上的寝衣太过单薄，根本无法见人。她需要一件正式的外衣，才能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果然不出所料，她还是这么“不正经”。

上次见面，就把他按在墙上，差点就亲了上去。这次更直接，一开口就要脱衣服，摆出了一副要非礼他的架势。

然而，这一次李策并没有像往常那样取笑她，或是出言调戏。

他知道，她肯开口说话，就说明情况还没有糟糕到无法挽回的地步。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李策一边说着，一边开始解开衣领处的扣子。

他的语气中充满了关切，也在用实际行动配合着她。

他的睫毛微微颤动着，那是关心到了极致，才会不小心流露出的慌乱。他的手也在微微发抖，解了好几下才解开一颗扣子。

他既庆幸自己今日出门，能够及时出现，又对她所遭遇的一切感到无比的愤怒。

“我要去京兆府报官。”叶清语气坚定地说道。

她要去报官，她要让京兆府尹好好看看，他手下的那些官员是如何人面兽心，知法犯法的。她不在乎自己的名声是否会受损，也不在乎未来的日子是否会更加艰难。那些恶鬼就应该被打入地狱，如果别人不敢与他们硬碰硬，那么她来！

“好。”李策闻言，又默默地将解开的扣子重新系了回去。

这一次，他的手没有再颤抖。

“恰好，我认识京兆府尹。”

既然如此，就不用把衣服脱给她了，这件事，他来做！

半月塘边的土壤松软湿润，很容易挖掘。

钱友恭跪在地上，疯狂地刨着土，很快便挖出了一个浅坑。

他机械地挥动着手中的铲子，不断地掘土，一刻也不敢停歇，额头上的汗珠如同断线的珍珠般滴落下来，整个人如同疯魔了一般。

事情究竟是怎么发展到这种地步的呢？

按照原计划，这个时候，严从效应该已经得手了。明日他再稍加哄骗，便能让叶清同意严家的提亲。借着这层关系，他也能飞黄腾达，青云直上。

可现在，一切都乱了套。

严从效不仅没有得手，反而失足摔死。

更让他感到不安的是，叶清不知去向。她会不会去报官？

钱友恭越想越害怕，他感到胸口一阵阵的憋闷和疼痛。他用力地拍打了几下胸口，试图缓解这种不适，然后继续埋头挖坑。

不会的，不会的，国公府已经经不起任何折腾了，她绝不敢报官！她不敢的！

说不定，他反而可以借着这件事拿捏住她，让她对自己言听计从。对，就是这样！

土坑的深度差不多够了，钱友恭费力地将严从效的尸体拖过来，一脚踢入坑中，然后一铲一铲地将泥土覆盖上去。

他必须尽快完成这一切，然后找到叶清，将她控制住。

他全神贯注地埋着尸体，丝毫没有察觉到有人正在悄悄地接近。

那人站在不远处的假山边，身边跟着一个丫鬟。她疑惑地看着钱友恭的身影，轻声问道：“郎君，是你吗？你在这里做什么？”

钱友恭闻言，猛地抬起头。

一张惨白的脸，在月光下显得格外狰狞，宛如地狱里爬出来的厉鬼。

叶柔睡眠很轻，外面稍有响动便会惊醒。起初，她还以为是哪个仆人半夜起身，但仔细一听，声音似乎是从半月塘的方向传来的。

叶清就住在半月塘，她的睡眠向来极好。

据说，她三四岁的时候，就能迅速进入睡眠状态，而且一夜无梦，睡得非常安稳。

难道是因为换了地方，不习惯了吗？

叶柔放心不下妹妹，便让丫鬟搀扶着自己前去查看。

此时，说话的声音已经消失了，叶柔小心翼翼地辨认着方向，慢慢地走到半月塘边。她看到一个人影正在奋力地挖着土。

月光洒在那人身上，那个身影既熟悉又陌生。

熟悉的是他的身形，陌生的是他身上散发出的气息，以及他抬起头时，那张鲜血淋漓、狰狞可怖的脸。

“郎君！你怎么了？”叶柔惊呼一声，连忙从丫鬟手中夺过灯笼，踉跄着朝他走去。在灯光和月光的交织下，她隐约看到土坑里似乎躺着一个人。

“这是谁？”叶柔颤抖着弯下腰，想要看清楚坑里的人，但随即又猛地扭头看向不远处的楼阁，恐惧瞬间攫住了她的心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