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罗生门

“这人是谁？”

寂静如死的空气凝固了许久，叶清才从喉咙深处挤出这句话，声音细若蚊蚋，带着一丝颤抖。

“户部侍郎的公子。”

“不对！”叶清断然否定，语气坚定，带着不容置疑的肯定，“户部侍郎家的公子我认得，他叫严从铮，字戍楼。”

“这是另一位，”钱友恭慢条斯理地解释道，语气轻描淡写，仿佛在谈论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严从效。”

话音落地，叶清再也无法抑制心中的委屈与绝望，低声啜泣起来，泪水如断线的珍珠般滚落。

“哪有这样说媒的？”她哽咽着控诉，泪眼婆娑地望着眼前的男人，“姐夫，你这是在欺负我！”

钱友恭原本按在她肩头的手，力道悄然减轻，随后又缓缓松开，仿佛生怕弄疼了她。他叹了口气，语气中带着一丝无奈与威胁。

“小姨，如今你把严公子打成重伤，若再不顺从了他，你们国公府就彻底完了。”

叶清只是一个劲地哭泣，泪水模糊了她的视线。严从效的疼痛稍稍缓解，他挣扎着慢慢向叶清靠近，脸上带着一丝猥琐的笑容。

钱友恭见状，心领神会地朝他挤了挤眼睛，然后起身离开，顺手关上了房门，将两人隔绝在了这个密闭的空间里。

“小娘子……”严从效的声音充满了渴望与试探，他小心翼翼地伸出手，触摸着叶清的手臂，仿佛在对待一件珍贵的宝物。

“你扶我起来吧。”叶清的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一丝疲惫，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她要好好珍惜，这重新回到自己身体里的每一分力量，都要为了活下去而努力。

严从效闻言，顿时喜出望外，仿佛得到了天大的恩赐。他一把抓住叶清的手臂，用力将她拉了起来。由于之前被下了蒙汗药，叶清身体虚弱，站立不稳，更添了几分柔弱之态，惹人怜爱。

“娘子慢点，慢点。”

严从效的嘴角不受控制地流下涎水，他甚至顾不得擦拭，只是小心翼翼地扶着叶清，晃晃悠悠地抬起脚步，向着被打开的窗子走去。

就在这猝不及防的瞬间，叶清仿佛变了一个人，她突然抓住窗棂，毫不犹豫地翻身跳了出去。

叶清的动作并不算敏捷，她的腿脚仍然沉重，每一步都像是灌了铅一般。这艰难的翻越，几乎耗尽了她所有的力量。

幸好，她不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幸好在她周岁抓周的时候，抓到了一把青铜长剑，让她得以跟着祖父的老部下，学习了这么多年功夫。

那些年她站过的桩，打过的拳，无数次拉开弓箭练就的臂力，或许都是为了这一日而准备。

为了在野兽的爪牙之下，能够逃过一劫，保住自己的清白与性命。

“娘子要去哪里？”

眼看着到手的尤物就要逃脱，严从效顿时慌了神，立刻挣扎着想要跟出去。

他的脚踝仍然疼痛难忍，好不容易才翻出窗子，动作狼狈不堪。

外面是一个观景露台，空旷而寂静，只有清冷的月光洒在上面。

不知道叶清是不是故意的，她的速度并不快，翻过窗棂后向前走了几步，便僵硬地停下了脚步，仿佛真的已经耗尽了所有的力气。

看来，她是真的没力气了。

严从效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欲望，急不可耐地向她扑了过去。然而，月光下，前面的白色人影却猛然闪开，严从效猝不及防，一头撞在了露台的栏杆上，撞得他眼冒金星，头昏脑涨。他还没来得及站直身体，脚踝处又传来一阵剧烈的疼痛。

叶清蹲下身子，一把掀起严从效的脚，严从效顿时失去了平衡，身体不受控制地从栏杆上直直地摔了下去。

“咚”的一声巨响，楼阁下的木桥不堪重负，瞬间断裂。严从效的惨叫声和钱友恭惊恐的呼喊声交织在一起，响彻整个国公府。

“严公子！严公子你这是怎么了？”

叶清站在露台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下面发生的一切。

严从效痛苦地躺在地上，身体扭曲成一个奇怪的姿势。

一根黑色的铁棍，无情地穿透了严从效的腹部，将他牢牢地钉在了破损的木桥之上，鲜血染红了周围的木板。

看那铁棍的位置，应该是她之前无意间插在木桥缝隙里的，用来支撑网兜的铁杆。

黑铁质地的杆柄在月光下微微颤动，散发着森冷的光芒，如同地狱判官手中勾魂夺命的笔，令人不寒而栗。

池塘的水面上，渐渐散开一圈圈腥红的血迹，触目惊心。

叶清呆呆地站在露台上，看着这惨烈的一幕，只觉得魂飞魄散，浑身冰冷。

钱友恭惊慌失措地晃动着严从效的身体，嘴里不知在说着些什么，声音颤抖而绝望。

叶清知道，她不能留在这里，她必须尽快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姐姐！

她要去求姐姐救命，只有姐姐才能帮她摆脱困境。

身体仍然酸软无力，叶清强行提起一口气，跌跌撞撞地走下楼，向着姐姐叶柔的住处方向走去。然而，走了十多步后，她渐渐恢复了一丝理智。

姐姐如今正在孕期，身子虚弱，不能受到惊吓。

她不能让姐姐半夜起身，发现自己的亲妹妹差点被人奸污，更不能让姐姐知道，这一切的幕后黑手，竟然是她最信任的丈夫。

叶清猛地退后一步，绕开了楼阁，躲藏在黑暗之中。

她看到钱友恭并没有追上来，他正在忙着处理别的事情。

“严公子！严公子！”钱友恭焦急地询问着严从效，“你来的时候，有没有带随从？”

严从效痛得惨叫连连，声音嘶哑而微弱，但他还是努力回答了钱友恭的问题。

“没有。”

钱友恭闻言，默默地点了点头，眼中闪过一丝阴狠的光芒。他毫不犹豫地从严从效的体内抽出那根铁棍，动作粗野残暴，丝毫不顾惜严从效的性命。抽到一半的时候，他发现铁棍下面竟然是一个网兜，于是他索性将严从效的身体翻了过来，再从另一边抽出铁棍。

叶清躲在树后，看着钱友恭的举动，一种可怕的直觉涌上心头，让她手脚冰凉，浑身颤抖。

钱友恭是不会给严从效医治的，他根本就不想救他。

他无法保证严从效能够活下来，无法给严家一个交代，更无法抹去他同谋奸淫的罪责。

月光下，钱友恭犹豫了片刻，接着捡起一块大石头，朝着严从效的头颅，狠狠地砸了下去。

叶清惊恐地退后一步，险些跌倒在地。石头砸在头颅上的声音沉闷而令人毛骨悚然，在寂静的夜空中显得格外清晰。

“小姨……”

杀掉严从效之后，钱友恭轻声呼唤着叶清的名字，声音低沉而阴冷。

月光渐渐隐入乌云之中，周围变得一片黑暗。叶清不敢再停留，奋力向前奔跑，想要尽快逃离这个恐怖的地方。

钱友恭的声音紧追不舍，仿佛来自地狱的恶鬼，在她耳边不断回响。

“小姨，你出来，咱们好好谈谈。”

“别害怕，这只是咱们家的私事。我已经在仆人们的茶里下了药，他们今晚都睡得很沉，你我不说，没有人能够知道。”

叶清拼命地向着围墙的方向跑去，她的力气已经渐渐恢复，速度也越来越快。

钱友恭仍然在苦苦劝说着，试图让她停下脚步。

“你就不怕你跑了，你姐姐会担心吗？你就不怕事情败露，自己的名节受损吗？你千万不要做傻事，你姐姐的肚子里，还怀着我的骨肉啊！”

他的声音很低，带着一种粘腻的温柔，仿佛在诱惑着她走向深渊。

叶清站在墙脚下，有一瞬间的迟疑，心中充满了挣扎。

可就在这时，月光突然变得明亮起来，照亮了周围的一切。她清楚地看到，钱友恭的手中握着一根粗大的木棍，眼中闪烁着凶狠的光芒。

他是来杀她的，他要杀人灭口！

这明亮的月光，也让钱友恭看到了叶清的位置，他顿时露出了狰狞的面目，朝着她猛扑过来。叶清再也不敢有丝毫的停留，她用尽全身的力气，翻身越过两道墙头，又翻过高大的坊墙，才终于来到了街巷之中。

叶清从来都没有这么狼狈过，她一直都是国公府里养尊处优的小姐。

虽然家境每况愈下，但也足以保证她衣食无忧，安然长大。

如今，叶清只穿着单薄的寝衣，被钱友恭划伤的脖颈还在滴着血，鲜红的血液染红了她的衣襟。遍布土渣和汗水的衣服紧紧地贴在她的身上，心中除了恐惧之外，还有着层层叠加的愤怒。